鬱萌心中大喊:臥槽臥槽!早知道我絕對絕對不多看她!這樣子怎麽可能是可以幫忙的鬼!
臉上還是那張笑臉。事後回憶的時候,鬱萌還提了句,自己當時就一個感覺。腎上腺素在瘋狂迸發,臉上的笑近乎要僵住。
年輕女人慢吞吞地“哦”了聲。
她似乎是若有所思:“都很好……嗯,都很好。”
鬱萌提著的心緩緩落下。
骷髏一點點縮回年輕女人身邊,還是小小一個,只有半個拳頭大。年輕女人輕輕“嗤”了聲,談不上是讚同鬱萌,還是真的被她的話安撫到。一切平息,蔣文鑫這才發現,自己冷汗已經濕透衣襟。後座上的年輕男人、中學女生艱難地哆嗦一下,兩個女孩兒不斷地安慰對方:“咱們也會沒事的!嗯,一定會沒事的!”
年輕男人已經沒有再哭了。他神色陰鬱,縮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中年男人似乎終於摸索出了停車的方式。
疾馳在路上的公交車緩緩停下,中年男人先是愣住,隨後張開嘴巴,爆發出一陣無聲的大笑。
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他忙不迭打開車門!
前後車門一起打開,車上其他人不知所措。唯有年輕女人,從自己手機上抽出心思,看一看窗外。
她瞬間皺眉,十分不滿:“師傅,你把我們拉到哪裡了啊?”
中年男人一愣。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尷尬地坐在原地。
恐懼重新回籠,那個年輕女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女人——女鬼——穿著高跟鞋,“咚咚咚”的,聲音一下一下,宛若一把錘子,往車上所有人心臟上砸。
如果是從前,這個時候,蔣文鑫應該會做點什麽:大喊一聲,讓那個男人快點逃跑,自己嘗試著吸引女鬼的注意力——沒錯,按照鬱萌之前的法子,哪怕骷髏變大了,女鬼也不一定要殺人!
但是這回,他奇異地愣在原地。
蔣文鑫也不是傻子。
他腦海裡冒出兩種心思,一邊是:難道“海城模式”的核心,就是讓鬼殺掉無辜市民,等殺夠了、殺累了,他們就可以自己逃脫?
一邊則是:怎麽可能!如果真是這樣,別說自己了,就是組織上也不會饒了他們!所以這麽說來,那些死掉的,多半不是……
不是人。
而是鬼。
這個意識冒上來的時候,蔣文鑫隻覺得一股寒氣湧上自己天靈蓋。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那對夫妻,兩人年紀大約很大了,不算是多有錢的人家,一身衣服洗得很舊,卻又乾淨整潔。做了一輩子的體面人,到最後,卻上了這種車子。
還有那個這會兒正喘著粗氣,手一下一下在褲子上抹汗的中年男人。往後看,正小聲互相打氣,要趁著年輕女人離開,自己也趕忙從後門衝出去的兩個中學女孩兒。
蔣文鑫自家孩子也讀初中,只不過在他開始撞鬼,甚至成了錢江這邊的特案組組長之後,蔣文鑫就果斷地把老婆孩子送走。對外,是說錢江市的教學資源畢竟比不上一些沿海城市。有人覺得他是想把孩子搞成高考移民,蔣文鑫不為所動。他也不求名聲了,只要人能平平安安,多活一天是一天,對他來說,就再別無所求。
他打一開始,就認出了那幾個小孩兒的校服。
錢江是個小城市,這意味著,你的同學、老師,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聯系。蔣文鑫就知道,他家女兒有一個好朋友,兩人是初中同學,但在中考結束之後,她們上了不同的高中,而那個女孩兒,就穿著和車上兩個女生一樣的校服。
這樣的聯想,讓那兩個女生的身份在蔣文鑫眼中一下子具象化。
他痛苦地認識到,自己理智在和情感拉鋸,一邊覺得,特案組成員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就一定不會有錯。一邊則想,萬一就真的錯了呢?自己可以承受眼睜睜看著群眾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嗎?
在他恍神、兩個小女孩兒埋頭討論的時候,那個剛剛掐了自己脖子半天的年輕男人倒是先一步有了反應。他一咬牙,也不等了,直接朝後門衝了過去,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後門口。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更多放在車前,年輕男人的消失,留意到的人很少。
年輕女人還在朝中年男人走進。
鬱萌和竇雲蘇低聲討論。
鬱萌:“邵哥和季哥似乎不打算阻止?”
竇雲蘇想一想,“其實讓它們這個互相消耗一下也……”
他臉色忽然一變。
鬱萌見狀,問:“怎麽了?”
竇雲蘇深呼吸,心頭大亂。他止不住地想:如果說邵佑一開始擁有那股來自另一個層面的力量,是因為他殺了人魚。那現在……那個骷髏女鬼滿打滿算,其實隻殺了一個小男孩兒!可萬一、萬一她再多殺幾個呢?
這真的是互相消耗嗎?
而不是養蠱?
這個認知,讓竇雲蘇心跳都停了半拍。
正在想事,他忽然聽到一道嗓音。
是季寒川。
季寒川還是坐在那裡,卻開口,說:“司機好像出事了。”
年輕女人聽著,腳步一停。
蔣文鑫已經徹底放棄自己思索,隻把自己當做攝像頭,觀察海城特案組的動靜。
季寒川考慮一下,還是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