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和尤利婭等人分開,邵佑的手指在自己脖頸上、男友脖頸上輕輕一抹,字母標記就消失了。
季寒川對著鏡子看了看,笑道:“這樣子,會被他們發現的。”他們還沒有回國。
邵佑不以為意,季寒川說:“而且其實我還是想和那個小朋友聊聊。”
邵佑疑惑地看他。
季寒川說:“畢竟算是‘故友’家的小朋友?”
邵佑想了片刻,說:“隨便吧。”
他背後鋪出一片夜色。
季寒川往前,親一親邵佑,被邵佑牽著手,上了公交車。
公交車上人滿為患,但因邵佑上車,鬼怪們寧願在後面擠成罐頭,都不敢上前。
季寒川偷笑,說:“他們好害怕你啊。”
邵佑輕飄飄看他一眼,問:“你呢?”
季寒川一本正經,說:“我也有點——”
邵佑目不轉睛,注視他。
季寒川被他這麽看著,再有其他話都說不出來。他看著邵佑溫柔的目光,隻覺得自己也心軟得一塌糊塗,隻好再親一親邵佑,說:“我覺得老公好帥,每一天都好帥。”
他對邵佑說過很多次類似的話了。
不過季寒川捫心自問,隻覺得自己每一次講,都十足真誠。
邵佑看他片刻,笑了下,扣住季寒川的手。
公交車行駛在夜路上。
季寒川看窗外,見到許多這些年來他們去過的建築。在邵佑“清除”掉那些建築之後,它們就會被安置在這裡。不知不覺,這片鬼域,已經算是一個小小的、有一條無盡道路的“城市”。
季寒川大方地在心裡給男朋友貼了一個“市長”的戳。
他心思歷來在邵佑面前藏不住,這會兒剛一笑,邵佑的目光就轉來,像是在問他笑什麽。季寒川靠過去,覺得邵佑手安安穩穩地扣在自己腰上。他說:“我今天其實很高興。”
邵佑:“嗯?”
季寒川說:“還好遇到你了。”
邵佑安靜片刻,說:“我也是。”
還好遇見你。
才有有如今。
……
……
夜色之中,破開一道光芒,空間被撕出一道口子。
公交車停在這道裂口之外。季寒川和邵佑下車,面前就是他們白天去過的那所文理學院的教學樓。
兩個人走進去,這一回,米勒直接出現在兩人面前。
幽靈少年的視線在兩人脖頸上轉了轉,大約察覺到自己標記的消失,皺了皺眉毛。
季寒川左右看看,去了一間教室,拉開椅子坐下。
米勒轉頭看來,神色還是帶著點悲傷、懦弱——並沒有一般鬼怪面上會顯露的淒厲。
不過季寒川知道,如果不是邵佑在這裡,情況就不好說了。
他輕輕咳嗽了聲,問:“米勒,你還記得羅密歐?”
米勒眼睛睜大。
他身體在原地消失,轉瞬就出現在季寒川面前。
季寒川好整以暇,說:“我其實遇見過羅密歐。”
米勒嘴唇顫抖,說:“哥哥……”
他又閉嘴,像是記起什麽。
季寒川看他這樣,先是微微一怔,隨後想起來,“哦,在這個世界裡,他們還不敢讓其他人知道家裡還有另一個孩子。”
米勒看起來困惑又好奇,想問季寒川,卻連具體該說什麽問題都不知道。最後,他隻憋出來一句:“他還好嗎?”
季寒川說:“定義一下‘好’。”
米勒沒話說了。
季寒川說:“好吧,我覺得不能說‘不好’。他很為你的離開而傷心,把自己的頭髮也染成了金色。你們的確是兄弟,我見到你就覺得,你如果長大了,大約就是他那副樣子。對了,還有另一個意外之喜——”
米勒靜靜坐在那裡。
季寒川說:“我們也遇到了諾曼。”
米勒瞳孔驀然縮小!
他聽到這句話,周邊的空間開始扭曲,牆壁宛若一張被揉皺了的紙,而米勒身上出現了一塊一塊青紫的痕跡。
季寒川看著那些痕跡,微微擰眉。
他繼續說:“羅密歐殺了諾曼。”
米勒:“……”
米勒:“啊……”
季寒川:“羅密歐在諾曼身上刻上了你的生日,還有去世的時間。看他的樣子,似乎要把諾曼做成一塊墓碑,放在你的墳墓前。”
米勒的身體開始顫抖。
旁邊的牆壁崩塌了,卻沒有灰塵。一切都在消失,此處唯獨留下黑暗,還有面對而坐的兩把椅子。
再加上季寒川身後的邵佑。
季寒川慢慢說:“你大約能理解我在說什麽?我想,你也並不是‘唯一’一個米勒。或許,你有和羅密歐再相見的一天。”
米勒抬起手,這一次,卻不是要捂住眼睛。
他手貼在自己嘴巴上,海水一樣的眼睛裡蓄滿了眼淚,卻不是之前那樣的悲傷、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許多情緒的喜極而泣。
大約是因為諾曼的原因,米勒連哭都不肯流露太多聲音,這樣默默忍受著,過了很久,可以講出一句完整的話音了,才問季寒川:“真的嗎?”
季寒川說:“或許是真的。”
米勒不懂。
季寒川說:“看概率——”
他停頓一下。
沒有再說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