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好啊,這件事,得要等到你媽媽醒來之後,你去和她說。”
克裡斯汀娜憂鬱地看著床上的媽媽,“我還是有點害怕。”
安德森說:“沒關系,我和你一起和媽媽商量。”
小姑娘這才轉憂為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臥室裡氣氛轉向和樂,餐廳中,話題不知不覺被從方才的狀況上挪開,重新說回桌上幾道菜。過了些時候,安德森輕手輕腳地從樓上下來,說妻子和女兒都已經睡了,邵佑就勢提出,已經很晚,不如早點休息吧。
安德森帶著點期待,問:“明天早上,會不會就——”
一切轉向平安。
邵佑看他,頷首。
安德森露出一個笑容,去幫嶽父嶽母收拾桌上殘局。三人在廚房裡小聲講話,斯文森夫婦告訴女婿,那位東方專家說了,女兒明天早上就會神智徹底清醒。安德森喟歎:“好,這樣就好。”
季寒川和邵佑則去了客房。
他們的行禮此前已經放過來了,這會兒進了門,天冷,之前餐桌上又折騰很多,邵佑考慮片刻,覺得今晚便不用洗澡,隻簡單洗漱即可。
可他把洗漱用品拿出來,就聽寒川說:“有點奇怪。”
邵佑側頭看他,見季寒川這會兒坐在床沿上,很一本正經地架勢,摸一摸下巴。
邵佑動作一停,笑道:“哪裡奇怪?”
季寒川看他,勾勾手指:“過來。”
邵佑從善如流。
“過去”之前,也沒忘記先把洗漱用品在一邊櫃子上放好。
他走到床邊,季寒川抬手,抓住男友的領子,隨後身體向床鋪倒下去。
安德森提前給嶽父嶽母打過電話,被褥乾淨整潔,但帶了一點冰冷的潮氣。季寒川不在意這些,他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邵佑,指出:“剛剛吃飯的時候,你是第一個叫了那隻熊的名字的人。”
邵佑不置可否。
季寒川笑眯眯說:“還不從實招來?”
邵佑說:“其實還有一個問題。”
季寒川看他片刻,小聲說:“我覺得克裡斯汀娜有點怕你。”
邵佑:“嗯哼。”
季寒川眨眼。
他的睫毛纖細、卷曲,離得近的時候看,可以看到光在下面映出的一小片影子。
季寒川說:“她有問題?”
邵佑不答。
季寒川說:“安德森太太是家庭主婦,說實話,她一天內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和克裡斯汀娜在一起。不過這不能說明什麽問題,畢竟總有出去購物、和人交際的時候。”
邵佑看他講話,低頭親一親他。
季寒川肩膀顫了顫,一邊回吻,一邊走神繼續想小姑娘身上可能出現的問題。邵佑有些不滿,輕輕咬了他一下。季寒川失笑,安撫地抬手扣住邵佑後腦,腿往上,夾住邵佑的腰,驀然用力。
兩人姿勢翻轉。
邵佑躺在床上,自下而上看男友,覺得這樣風景同樣不錯。
他手往上,順著季寒川的腰線揉弄片刻,才說:“那個淘氣鬼,看樣子,有點像是克裡斯汀娜——不過只是一個影子,誰知道呢。”
季寒川說:“你知道。”
邵佑說:“那並不是真正的克裡斯汀娜,更像是,”他沉吟,考慮要如何表述,“一個從她身上滋生的小東西,她自己也不會察覺到。”
季寒川說:“唉,你真好。”
邵佑有點莫名,但還是欣然接受了這句誇獎。
他用眼神示意季寒川:既然“好”,那是不是應該有點什麽表示?
季寒川忍俊不禁,低頭再親親他,然後說:“你不是說了嗎,今天就不洗澡了。”
邵佑歎氣。
等燈關上,季寒川在床鋪翻了一會兒,忽然說:“是因為安德森一直在和家裡通話嗎?”
邵佑客觀地說:“有這個可能性。”
季寒川說:“那還要提醒一下他們,把他們之前用的通訊設備換掉。”至於換下來的,就和其他本地調查局找到的靈異道具封存在一起吧。
邵佑沒有就此再說什麽。他揉了揉季寒川的頭髮,輕輕說:“睡吧。”
帶著一絲淡紅色的月光落下來,從窗口悄然照進。
安德森太太依然躺在臥室的床鋪上,小克裡斯汀娜蜷縮在媽媽身邊,懷中還抱著那隻泰迪熊,而安德森睡在妻子的另一邊。
斯文森太太經歷了一頓波瀾起伏的晚飯,心力憔悴,一樣沉沉睡去,屋子裡響起鼾聲。
邵佑抱著季寒川,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周遭每一絲細碎動靜。遠方城市裡,正悄然敲開小孩屋門的牙仙。玩具店裡,到了夜晚悄然活動的積木……月光落在它們身上,悄然吞噬。
而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他聽著季寒川的呼吸聲、心跳聲,心中一片寧靜。
安德森太太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她覺得自己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好好睡一覺。睜開眼睛的時候,甚至有些恍惚。
她轉頭,看到丈夫臉上的胡茬,看到縮成一團、被被子蓋住口鼻的女兒。安德森太太怔了片刻,抬手,把小克裡斯汀娜那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這樣一來,泰迪熊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她的視線之內。
安德森太太僵硬住。
她手指開始顫抖,拉著被子,久久沒有動作。這期間,受到安德森太太這邊動靜的影響,她的丈夫、女兒也慢慢睜開眼睛。女兒看她,甜甜地笑一笑,叫:“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