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佑:“但你白天那會兒說,他們已經死了。”
季寒川:“準確地說,是原本的這個人,已經死了。”
邵佑一怔。
季寒川說:“廣澄路那邊,加油站裡的人也是一個道理。你那會兒看他的時候,不會覺得他還是‘活人’吧?畢竟都成那副樣子了,而且他當時的模樣,是每一次廣澄路進入靈異場所之後,都會重複的。”
邵佑眼神暗了暗,“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成為鬼了嗎?”
季寒川考慮一下,心想:其實更好的說法,是“遊戲生物”。
不過這時候,要是這麽說了,很定會被“消音”。能和邵佑討論到這個深度,季寒川已經有點詭異的滿足,覺得這算是“遊戲”看在邵佑今天多少掠奪了一點人魚的力量之後,給予的特殊問答時間——這麽一想,季寒川又有些難得的憂慮。
顯然,邵佑此刻的進度,“遊戲”不可能樂見。
他心情靜了些,回答:“你覺得呢?”
邵佑心想:你這麽說,答案應該就是“是”了。
他還不知道,兜兜轉轉中,自己與小貓以往扮演的角色完全錯位。邵佑繼續分析:“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之前那對鬼夫妻,我看了他們,覺得很……特別,”與人魚、加油站工作人員等完全不同,“如果仔細去查,興許能找到‘宗仁昌’這個人?”
說到這裡,邵佑一頓。
他眼神更晦澀,當著季寒川的面,打了個電話。
過了不久,邵佑就得到確切回信。
一年之前,廣澄路上出了一場車禍,死者是一對夫妻。
男方姓宗,名叫宗仁昌。
更早之前,這裡建過加油站,可惜加油站裡出了意外,之後廢棄。
再說鬱萌與竇雲蘇口中的老太太,細細地查,這裡的確有過老人車禍的新聞——甚至不是孤例。僅僅憑借口述的話,根本沒有辦法確定哪個車禍裡的才是廣澄路靈異場所中的鬼怪。
到這裡,邵佑深呼吸。
他覺得自己既往的認知被打破了,整個人陷入一種怪異的世界觀重建裡。
季寒川也不心急,而是耐心地等他,順便把盤子裡的宮保雞丁分成幾份,筍丁、蘿卜、玉米……全部分開。
可見無聊。
邵佑梳理思路。
他忽然意識到,廣澄路裡面的那些鬼怪,可能不是一開始就在那裡。興許,只是從一個很小的場景開始,之後慢慢擴大。終於有一天,引起了特案組的注意。
這個認知,讓邵佑的心跳加快一些。他往深處想,記起自己很早以前見到的故事。一對老夫妻對著猴爪許願,希望拿到一筆錢財。他們果然拿到了,卻是因為獨子身故,所以得到了撫恤金。之後,兩人悲痛欲絕,再許願,希望兒子回來。兒子果然回來了,卻已經是披著兒子皮的怪物。兩人驚恐之下,對著猴爪許了第三個願望,希望“兒子”快點離開。
邵佑心想:對,我之前只是想著,那些被奪走靈魂的人,是否可以回去。但是……回去的“他們”,很大可能已經不是“他們”。
他想通此節,眼神一變。再看寒川,見到小貓眼前的飯已經空了,盛著宮保雞丁錫紙盒裡被劃分成涇渭分明的幾塊。
邵佑看著。
季寒川從容,把最後一塊筍丁放在該去的地方,而後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邵佑安靜片刻。
季寒川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喉嚨發乾,手指捏著筷子,自嘲地想:我什麽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能有什麽——
邵佑問:“‘我的’體質和‘你’不一樣嗎?”
季寒川一怔。
邵佑看他,過了半晌,他見季寒川張開嘴巴。
時間像是被偷走了。
他意識到了這點,卻不能知道寒川究竟說了什麽話。
邵佑怔然,明白,原來這也是“那個”問題。
他沒有再說什麽。
這天晚上,邵佑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看到了一個血紅色的月亮,懸在天空上。
而視角一切,邵佑又覺得,其實自己就是那個月亮。他俯瞰著整個城市,找到了熟悉的公寓,從窗戶望進去,看到躺在床上的寒川。
到這裡,夢的意味發生了一些改變。天氣轉涼,可屋子裡總是恰好的溫度。寒川被“自己”摟在懷中,他看到“自己”的手順著寒川腰線摸了上去,不知道碰到哪裡,寒川猛地一顫,眼梢都紅了,以一種難得脆弱的、讓人看了,就想磋磨更多的神情,看著“自己”。
邵佑靜靜注視著一切。
他看到“自己”勾著寒川的腰,將他翻過身,趴在床上,而後又把腰抬起。這時候,寒川側頭過去,說了什麽。邵佑沒有聽見,卻能想象到。寒川那麽微微擰著眉,臉頰發紅。這種時候,他能說什麽呢?
無非是:“來親親我……”
於是那個“自己”果然去親他了。
屋裡的溫度更加升高,一切都顯得很激烈。邵佑奇異地並不生氣,哪怕看著寒川在自己面前,被另一個身體玩弄到嗓音沙啞,只能發出來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到最後,喘息聲驟然拉高,他的腳趾都蜷縮起來,被另一個“自己”圈住,然後用很難耐地聲音,輕輕說,希望老公慢一點,不要這麽磨自己了。
哦,他能聽見寒川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