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對。”
邵安遠問:“可以和我說說嗎?”
他是用一種很輕松、隨意的語氣, 像是在和邵佑閑談。這的確算得上一次閑談, 季寒川不在, 只有父子兩人, 就在邵先生住處吃飯。廚師是請了很多年的, 做出來的菜都是邵佑年幼時候的味道。他胃口不錯, 慢慢吃著, 說:“有人告訴我, 幾年之後, 世界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邵安遠看著他。
邵佑察覺到父親眼神的變化,說不上自己是覺得意外,還是理所當然。但父親似乎可以聽見,所以他說:“所以,算是一種提前準備?”
邵安遠皺眉, 說:“邵佑, 我沒想過會是這種理由。”
邵佑說:“是, 很難相信。”
邵安遠:“既然是‘改變’,你應該和我說。”
邵佑不言。
邵安遠淡淡道:“如果這種‘改變’真的牽連很廣,那天誠勢必要受到影響。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我們可以利用這份影響,提前發揮作用——前提是,你說的是真話。”
邵佑不言。
這一刻,他忽而覺得,自己此前的很多想法,可能還是太簡單。
過了片刻,邵佑說:“也可能這種‘作用’其實沒有什麽用處。”
邵安遠:“哦?”
邵佑:“我也不太確信。”
邵安遠面色不動。
邵佑考慮一下:“是,我相信‘改變’必然會出現,但是其中細節……我還需要再確認一下。”
他其實有些意外。
看父親的意思,似乎並不奇怪他會“相信”,而是僅僅覺得邵佑的處置方式不夠從宏觀角度出發。
考慮到這些,邵佑乾脆直白詢問。
而邵安遠看著他,說:“你才是和那小子接觸最多的人。如果你覺得他身上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邵佑眼皮一跳。
父親沒有明說,但他的意思分明是,他已經知道,“改變”是從季寒川那邊聽來。
邵佑心思停頓一下,而後才開始恢復。他心想:對,理所當然。父親不會特地追蹤我,但是——我也從來沒有避開他。過去半年裡,有許多事,都是找陳管家去安排。父親到現在才詢問,恐怕是已經觀察很久,有一個初步猜測。不,甚至很有可能,父親已經知道了什麽。
畢竟這會兒他僅僅是天誠少東,邵安遠才是老板。按照寒川給出的信息,整個世界都將動蕩。雖然這份動蕩尚未找上邵佑,但寒川從來沒有說過,他是第一個受到影響的人。
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化已經開始了。
想到這裡,邵佑捏著筷子的手稍微緊了緊。
他側頭,看著窗外天色。
而後帶著一點恍然,想:要下雨了。
他從邵先生住處出來的時候,天色陰沉,雲成了青色。父子二人吃的是午飯,但看天色,像是已經要到傍晚。
路上果不其然堵車。一排車子待在馬路上,像是一個個棋子,被整齊排列。
手機“嗡”得震動了一下,季寒川發了個兔斯基的表情包給他,是兔斯基用耳朵敲門,問“在不在”。
邵佑的心情原先因為惡劣天氣,有些沉悶。但看到聊天窗口的畫面,他忍不住笑了下,鬱氣像是被扎了針的氣球,開始一點點散去。
邵佑:嗯,已經吃完飯了。
邵佑:正在回家路上。
這天是周四,邵佑不用去公司。不過他和季寒川講好了,下午要去拳館。
邵佑另有一番打算。
有些事情,要去別人的地界做,還是麻煩。他算了算自己名下資產,在季寒川“回來”之後,邵佑額外多了幾筆投資,收益都很可觀。旁人看,是說邵安遠虎父無犬子。但邵佑知道,這都是因為季寒川有意無意的幾句話,暗示了未來一些公司的前景。
仔細想想,邵先生那麽容易相信,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總歸,他看著卡上的數字,八位數,或許足夠買一個別墅,裝修一下,用作以後做各種訓練的地方。
說乾就乾。
邵佑一邊和季寒川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一邊聯系人,想要知道有無合適的、正在出售的地方。天氣更陰沉了,可雨總是落不下來。雖然在車裡,溫度合適,但看看外面,邵佑還是有些淺淡的不舒服,像是那些凝結在空氣中的水汽都貼了上來,沾在皮膚上。
手機又震動一下,是寒川問,他走到哪裡了。
邵佑看了一眼窗外某個大樓,回復。之後,寒川安靜下來,許久沒有再發消息。邵佑也不是很詫異,他們又不是連體嬰,也不是剛剛開始談戀愛的初中情侶,沒必要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向對方匯報自己的動向。
不過寒川不發消息,其他電話也一樣撥不出去。
邵佑微微擰眉。
他看著手機左上角,信號還是顯示滿格。雖然這樣,可再試著上網,一樣連接不上。
邵佑好像有一點了悟。應該是天氣太差,影響了信號。他剛剛這麽想,再眨眼,果然,堅挺已久的四格變成空格,手機徹底失去聯絡作用。
邵佑嘴角微微抽一下,認命,放下手機。
車子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往前了。
他左右看看,見到其他車主。有人打開窗戶,要透風。往遠一些,甚至見到一隻趴在窗口的小狗。風吹過來,卷起不知道從哪裡過來的報紙、塑料袋,貼在旁邊的窗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