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和地勸道:“不論你經歷了什麽,都要記住,法律是站在正義這一邊的。我們是外人,又不知道具體狀況,不好摻和你們家裡的事情。但是有問題的話,去找有關部門求助,一定沒有錯。”
車外,女人的表情扭曲了一刻。
車裡五個人都坐直,很真誠地看著她。
女人張了張嘴巴,神色變幻。竇雲蘇看了,緊張,小心臟“怦怦”亂跳,擔心己方這一堆騷操作惹得女鬼黑化。同時,他也有點迷茫:進來以後遇到的種種狀況,怎麽和原先聽幸存者說的完全不同呢?
時間一點點流逝,女人勉強說:“我知道你們也是好意,但是有的時候,‘不迷信’只是一種一葉障目的說辭。”
她這樣講,語氣發飄,只是神色、音調能撐出一點“知書達理”的樣子。起先幾句很難開口,但到後面,稍稍順暢一些。
“我最先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勝於雄辯。我的丈夫,真的是鬼!”
說到最後一句話,女人像是驟然切換了模式,嗓音驚恐,表情慘然。她眼睛瞪大,可以看到眼中血絲,嘴巴張開,邵佑特地看了一眼,確定此女和前面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女孩兒不一樣,目前為止嘴巴裡還是乾乾淨淨的,沒有蛆蟲爬動。
他露出了遺憾表情:“這位女士,你這樣真的……”
女人不管不顧,繼續往下說:“不,你們不知道!我和老公原本是一起出來的,但路上吵了一架。這死鬼,在外面和小狐狸精不清不楚……”
特案組五人聽到這裡,心中皆是一凜。
這個劇情,有點耳熟啊。
不過後座上的三個人坐在逼仄地方,暫時沒有被女人看到他們是什麽反應。前面駕駛座、副駕駛座上的兩人,則顯得興致缺缺,季寒川勸她:“勉強是沒有幸福的。”
邵佑也說:“對,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把你老公打斷腿,脖子上綁個鏈子,每天拴在家裡。”
後座上的三個人:“……”聽了這話,還怎麽緊張得起來?!
鬱萌、歐陽傑,再加上竇雲蘇,都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去看季寒川。
這也不怪他們多想。以這兩個人的關系,要說邵佑話裡沒有暗暗對季寒川表達什麽的意思,誰信啊。
幾人也原先還擔心,怕季寒川因此生氣。
不過季寒川非但不生氣,看表情,歐陽傑甚至看出了一絲堪稱詭異的“驚喜”。
季寒川想到了在海城一中那會兒,冒充邵佑的鬼影曾在自己耳邊說話,“我如果不裝了,你去喜歡別人……搞掉他的工作,他的學業,他的所有東西,那你是不是就只會喜歡我了?”
他以一種奇怪的甜蜜心態,想,果然,這就是邵佑啊。
不過考慮到其他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季寒川還是建議:“寶貝,不要在警察面前把你這些違法犯罪思想說出來。”
邵佑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下,側頭看季寒川。而後,兩人相視一笑。
後座三人看天、看地、看女鬼。
車窗外,女人看起來幾乎要繃不住了。想到前面加油站裡的狀況,特案組三人逐漸意識到,邵佑與季寒川的態度,似乎也有另一種意義。在女人把話講完之前,他們興許就是安全的?而與加油站不同,此刻,時間依然在流逝。
這個發現,讓幾人心中略有驚喜。
不過這一回,女人更堅決了,歐陽傑甚至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不管你們再叭叭什麽老娘都不會停下來”的決絕。
而在這同時,特案組三人心裡,原先因為女人敘述故事和防擦廣播劇吻合而出現的焦灼,則在不知不覺之間,完全散去。
雖然理智上知道應該警惕,但實際中,三人還是無論如何都擔心不起來。
女人抓緊時間,說:“在加油站那裡,我去買東西,順便冷靜一下。回來以後,我想著是否要向他低個頭、服個軟,但還是不甘心。”說得咬牙切齒。
“結果呢,你們猜怎麽著?”
“他竟然主動和我道歉了!說不應該這樣!我就想著,好吧,他道歉了,畢竟是孩子他爸,日子怎麽著都得過下去。”
這一回,忍不住插嘴的人成了鬱萌。
在邵佑和季寒川的插科打諢下,鬱萌的心性迅速成長。
又因為知道眼前只是一個女鬼,並非真正人類,連面對群眾時的溫和耐心都不用。鬱萌一面驚歎於自己竟然想著“只是”女鬼,一面,則用一種“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她。
鬱萌因是女生,平時遇到受害者比較警惕、不願意和男警察講話的情況,顏哥沒辦法,她會暫時頂上。這麽一來二去,特案組遇到的案子不一定全部和鬼有關,有時候是單純人禍。鬱萌也經歷過幾次,面對抹眼淚的阿姨姐姐們,她自己能力有限,於是特地去查了本地婦聯的章程。
她義正辭嚴,說:“你這種案例很典型啊,很多被家暴的女性都是這樣的,一開始因為丈夫的道歉而心軟,有好多還寫了悔過承諾書呢!可你猜怎麽著,最後都只有變本加厲的家暴!所以,姐姐,我覺得你現在的情況就很危險了。”
邵佑有點驚訝於鬱萌的勇氣,不過還是配合地:“我也是這個意思。”
季寒川笑眯眯補充:“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哦,”他恍然,“你剛剛說你老公是鬼,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