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眉尖輕輕擰起。
神父?
原來莫爾頓一家從前也是有信仰的?
歐文:“我當時比現在更小,不能記得很清楚。可是在天邊劃過第一道閃電的時候,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篤、篤、篤。”
歐文瞳孔驀地一縮,臉色慘白。
他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兔子,整個人都哆嗦一下,鮮明地展露著自己的恐懼。
季寒川看看他,再看看門口。
“篤、篤、篤。”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不是在歐文的故事中,而是在現實裡。這聲音顯得溫和、穩定,季寒川聽著,笑一下,“應該是庫克先生,我去看看。”
歐文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而季寒川轉身,果然走去門口。
他在門口看到了和自己屋子裡一樣的銀燭台,上面有反光。季寒川輕輕一暼,看到歐文背後開始拉長的影子。他迅速收斂了神情,在開門的同時問:“是庫克——哦,真的是庫克先生。”
管家站在屋外。
他手上端著一杯牛奶、一碟小餅乾。看著那餅乾,季寒川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這玩意兒,昨天餐桌上也有,他嘗過一口。一言蔽之,甜的要命,簡直是用糖堆起來。
不過這個時代,糖十分昂貴。比起味道如何,這更像是一種身份象征。
庫克先生笑眯眯說:“我來給小少爺送下午茶。”
走廊光線暗淡,乍一眼看上去,這位管家先生簡直像是一尊蠟像,臉頰上毫無血色。
他背後再無其他存在。平時會走來走去、打掃衛生的女仆全部消失。
季寒川往旁邊讓一點,請管家先生進來。
歐文方才還喋喋不休,這會兒,卻閉上嘴巴。他看著管家,告訴他:“你把盤子和杯子留下,就可以離開了。”
管家露出一個微笑,“當然,小少爺。”
這個短暫的插曲過後,歐文沉默很多。他咬著餅乾,邀請季寒川一起吃。季寒川婉拒,歐文便歎口氣,趴在桌子上,以一種非常不“小少爺”的姿態,幽幽地看著季寒川。
季寒川說:“只是一塊餅乾而已,歐文,不要這樣。”
“不,”小胖子嚴肅地說,“我覺得,你完全沒有聽進去我之前的話。”
他深呼吸,問:“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季寒川挑眉。
小胖子:“我們剛說到敲門聲,”他聲音壓低了點,捂著嘴巴,疑神疑鬼,像是恨不得從凳子上跳下去、跑去門口看看,偏偏心有余悸,不敢真的去做,於是隻好拚命給季寒川使眼色,“喂……你看看門口,他還在不在。”
季寒川看他片刻,笑一下,說:“歐文,你太敏感了。”
小胖子瞪著他。
季寒川心想:我要是真被“開門殺”了,找誰伸冤?
他“鼓勵”小胖子,說:“有時候,隻只有自己面對,才能克服恐懼——我大概知道你之前遇到過什麽了,不過歐文,庫克先生是一個好人,他很關心你。莫爾頓先生也很信任他,才會讓他在自己不在的時候留下來照顧你。所以,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應該自己下來看一看。外面怎麽會有人呢?庫克先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小胖子開始“呼哧呼哧”地喘氣。
他臉上露出了不被理解的鬱悶,同時,也顯得委屈。
季寒川輕輕“嘖”了聲,想:哪怕不論每天半夜準時去我房子裡報道的那玩意兒,就當那真不是你吧,但昨天中午,安娜收拾碗筷的時候,你和管家可是一起死盯著她和我。嗯?難道是要走精分路線?
小胖子嘟囔:“哦,你果然不相信。”
季寒川說:“歐文,去看看吧,打消疑慮。這對你有好處。”
他甚至提議,說在這之後,歐文不妨多了解一下管家的日常工作。同在一個屋簷下,他是這座古堡的小主人,原本就應該明白這些。
小胖子似乎被他繞暈,露出了迷茫的目光,倒是真的猶豫了會兒,踩在地上。屋子裡鋪了毯子,走在上面,沒有聲音。他無聲無息地走去門口,而季寒川跟在他旁邊,確保自己不要和歐文的影子有所接觸。
歐文大約沒有留意到家庭教師這些小動作,也沒察覺,自己在門口站定時,“韓老師”恰好留在小沙發的側後方。倘若真的有問題,有沙發阻攔一下,季寒川可以及時跑開。
他深呼吸,鼓起勇氣。
季寒川始終鼓勵地看著他。
歐文伸出手,拉開門把手。
季寒川觀察,見歐文此刻的猶豫、擔憂,一切情緒都非常明顯。甚至——明顯過頭了。他察覺自己的注意力被其吸引,立刻挪開視線,往旁邊一些,避開歐文背後又開始變化的影子。
真是一步一個坑。
小小的空間內,只有歐文的喘息。門到底被打開了,外面一道白色的影子一晃而過。歐文還沒看到,但以季寒川的角度,看得分明。
季寒川眼皮一跳,懷疑自己陰溝裡翻船。但等歐文霍然拉開門,往後退去半步,一樣被“嚇”到,季寒川這才看清,外面的確有人,卻不是臉色怪異的管家,而是一個拿著抹布、正在擦門的女仆。
是紅頭髮的維拉。
她也被小少爺嚇到了,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這聲叫喊,讓維拉比過往的每一刻都更像是一個活人。她手放在胸口,顯然心驚肉跳,臉上都有了血色。一主一仆面面相覷,維拉猛地跪下去,瑟瑟發抖著求饒,說自己不是有意打擾小少爺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