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然聽了,撇撇嘴。他還記得,那會兒莫文昭是怎麽敷衍自己。
莫文昭轉頭看季寒川,語氣平穩,說:“有什麽建議嗎?”
季寒川攤手。
梁浩然臉色更不好看,雲鴻才倒是福至心靈。
他驟然想:“稻草人!”
話音入耳,玩家們一怔。
梁浩然沒聽明白,莫文昭卻記起任務信息裡的說明。他們來田野中安裝稻草人,而後者就是抵禦來犯者的關鍵!
他宛若撥雲見月,又有些恍惚、可笑,覺得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竟然連這麽簡單明了的事都沒有想到。
“……對,稻草人。”莫文昭喃喃說。
他安慰自己:不,你之前不是也知道嗎,可能原本就有其他能夠自衛的東西。
而那樣東西,一直都在玩家手裡。
玩家們重新列隊。已經完成任務的四人被圍在中間,其他四個人在外。他們商量過,決定還是拿上舊探照燈,興許有用。之後,由遲向東提上、打開新的探照燈。
他們的眼睛經歷了長久昏暗。新探照燈亮起的一瞬間,白色光線耀眼、刺目,玩家們被刺激閉上眼睛。方才只是隱隱約約的扇動翅膀聲響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宛若在耳邊。梁浩然忽然大叫一聲,緊接著,是徐珍短促卻驚慌的驚叫,加上趙可隱晦低沉的一句罵聲。
這期間,眼睛勉強適應,玩家們睜眼。他們視線想象了很多,但情況還是出乎意料。
他們看向天空,很快又沉重地挪開視線。雲鴻才嘴巴裡含著髒話,臉色扭曲。莫文昭比他直白一點,直接罵了句“操”,再回頭,看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四個玩家——
幾人瞬間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梁浩然捂住自己左邊的耳朵。
燈光下,他捂住耳朵的手指縫中溢出一股一股的血。而血液似乎讓天上的東西更加興奮,它們發出一陣一陣嘶啞的鳴叫。梁浩然看起來近乎要暈倒,血流得越來越多,打濕了他的衣服。他手指在顫抖,不敢從耳朵上挪開。莫文昭在這個瞬間下了決心,去握住梁浩然手腕。
梁浩然渾身僵硬,堅決地要拒絕他。
梁浩然:“莫哥,你放開我。”
莫文昭沒說話。
梁浩然驟然暴躁起來:“我操你媽的你他媽給我放開!要不是你——”他講話時心緒激蕩起伏,嘴巴張合之間拉動臉頰上的肌肉,似乎也牽動了傷口。這讓梁浩然倒抽一口冷氣,幾乎說不出接下來的話。他看莫文昭,眼神裡像是飄著火苗。同時,天上的東西還在叫。
梁浩然臉色陰沉,又看徐珍。
他語氣很諷刺,說:“你猜對了,高興嗎?我他媽問你話呢,高興嗎?!”
梁浩然用另一隻沒有捂住耳朵的手猛然拽住徐珍的領子。
徐珍掙扎一下,大約因為疼痛牽扯了梁浩然太多精力,她意外地發覺,自己竟然真的掙脫!這之後,看著天上那群密密麻麻、像是黑色雲層有一樣遮住月亮和星星的烏鴉,徐珍臉色難看,快速說:“我要走了!”
她可以走!
繼續留下來,只會有更糟糕的情況!
她手指摸上自己手腕上的校徽,匆匆點開,再選擇提交任務。在身體消失之前,徐珍到底蒼白地解釋了一句:“剛剛我腳上爬過去的東西……‘它們’可能不會攻擊手上有稻草人的人。”
說完這句話,徐珍便消失在玩家們的視野中。
這一切發生太快,其他人甚至來不及反應。梁浩然凶惡地看著所有人,冷笑:“哦,那婊子現在走了,我呢?我他媽能走,但我的耳朵——”
莫文昭的手還握在梁浩然手腕上。
但這回,不用他動作,梁浩然自己將手從自己耳邊放下。
其他人去看,見到洶湧的鮮血,以及一個很清晰的事實:
梁浩然的耳朵不見了。
留下來的只有一些殘碎的肉,以及血。
大約是因為失血太多,梁浩然開始頭暈目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慶幸,這裡離校醫院很近。等他出去,會有人直接將他送走……大概吧,只要那婊子不要再從中作梗。
莫文昭把自己的手收回來,說:“你先出去吧。”
梁浩然看著他。
他很諷刺,說:“我他媽當然要出去。等出去之後……”
話音一停。
梁浩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說太多、發泄太多。面前這些人,莫文昭、韓川。他知道鍾欣那件事,同時,其他玩家似乎沒有意識到,在陶孟對鍾欣下手的時候,他其實也在屋內,聽到許多動靜。他比其他人知道更早,偏偏什麽都沒有說——某種程度上,他也算是半個“幫凶”。
他們輕飄飄地遮掩了陶孟的死亡,玩家以外的人甚至不會知道這件事。梁浩然明白一件事,在這場遊戲裡,以莫文昭的話語權,如果自己也“意外身故”了,其他人同樣不會知道。
他記起方才莫文昭的手扣上自己手腕的感覺。頭更加暈了,天上的烏鴉群還在叫,就是這群東西,讓玩家錯誤地以為是有烏雲遮住月光。多可怕啊,那麽多、那麽多,仿若無窮無盡。現在還有稻草人庇佑,但等以後,沒了稻草人呢?
梁浩然匆匆改口:“莫哥,抱歉啊,我剛剛情緒太激動了。”
莫文昭看著他,瞳仁很黑,沉沉的,不見一絲光,說:“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