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書解釋的時候,把季寒川那錯漏百出的理由借過來,又修修補補。在他口中,柿子樹同樣被雷劈了, 半身折斷。幾個學生正好路過, 覺得危險,不知道樹什麽時候會倒下,反倒傷人。於是商量一下, 就做了主, 把剩下的樹乾直接砍倒。
至於之後瓜分樹乾。在呂和韻朝村支書扯了一通“雷擊木”事宜後,村支書覺得口袋裡的東西燙手。可因之前所見所聞,他心中猶疑,此刻也有些貪心, 想要拿到, 甚至多給自己老婆要一塊。
所以在方嬸目光中, 村支書道:“……學生娃,沒見過這架勢。那話怎麽說來著?哦,是當社會實踐了。”
他越扯越遠,方嬸聽得雲裡霧裡,只知道最後一句,是:“不過他們說了,想當做把這棵樹買下來。方嬸,你開個價吧?”
方嬸猶豫。村裡各家門前都種樹,偏愛柿子。好活,秋天還能結果。甜,大夥兒都愛吃。
但要說一棵樹能值多少錢,她也沒什麽概念。
村支書提出:“三百?”
方嬸一怔:“是不是太多了?”
玩家倒是覺得不多,甚至有點過少。所有人平均一下,一人隻用出幾十塊。
此事了結,谷老師揉著脖子,看一眼齊建明。在“夢裡”,正是齊建明劈了自己一手刀。
齊建明鎮定自若地回視。
谷老師:“今天折騰一天,大家都累了,尤其是韓川。來,說說,其他人做了什麽?”
平心而論,在普通局遊戲裡,玩家們其實不必太在意NPC。此刻谷老師要與玩家們聊天,口吻嚴肅,慢慢帶上幾分訓斥意思,這讓幾個玩家心中不虞。
但也有玩家抱著另一番考慮:遊戲要求中說,玩家們務必服從村長安排。也就是說,如果情況極端一點,村長要求玩家們去死,玩家們都要照做,否則就是違規。
可如果谷老師在,情況將大大不同。同是NPC的他,因身份緣故,完全可以成為玩家與村長之間的緩衝劑。
所以方敏與龔良玉先開口,提起村中祠堂。龔良玉嗓音清婉,說:“我和敏敏看到祠堂外有一刻石碑,刻了村訓。”
她大致總結。其實內容沒什麽新鮮,只是要求村民們愛國守法、明禮誠信……等等等等。當然不是這種現代說法,而是詰屈聱牙的文言文。
谷老師聽到這裡,饒有興趣,說:“不錯,還有呢?”
齊建明就道:“我在村子裡轉了轉,主要看那些長久沒人住的建築。山淮村眼下的房屋特色,也是逐漸發展而來。”他舉了幾個例子,從屋簷上的動物說到泥牆黃土中混合的雜料。
谷老師露出滿意神色,看向下一個人。
呂和韻眯了眯眼睛,“我和一些老人聊了聊,問了些本地民俗。”同樣舉例。
有他們在前示范,其他玩家或多或少心中計較,慢慢跟上。
侯學義與柯曇同樣在祠堂晃悠。因想著“第一天,不會出事”,所有他們幾乎把祠堂的角角落落都看了個遍。方敏和龔良玉那兩娘們說起話來藏藏掖掖,隻提石碑。可事實上,他們連供桌上面那塊布都掀起來查看。
當然,真輪到自己,他們兩個也知道什麽話才該講。
侯、柯二人裝模作樣,說自己在祠堂看到一部村志,似乎是前朝寫成。翻開看後,才知道小小一個山淮村有多麽漫長的過往,幾番遭災,在歷史長河中被千錘百煉,終於留到今日。
他們這會兒一本正經,可事實上,玩家們都能猜到,侯學義和柯曇看完整本村志,卻並未發覺什麽鬧鬼傳說時,有多失望。
谷老師神情轉晴,看向石弘濟。
石弘濟提到另一點,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說:“我也是在村子裡轉了轉。但是——”
他一頓,視線在諸人身上掃過。
石弘濟斬釘截鐵:“我沒有看到一隻貓。”
所有人怔住。
季寒川往後靠了靠,腿疊起,若有所思。
因上一局那隻三花,所以在石弘濟提到“貓”時,季寒川腦中浮出的第一幅畫面,就是一直油光水滑的貓,嘴巴裡嚼著人骨頭。
嘴邊的毛上都是血,還纏著人喵喵叫,惡意賣萌。
他無聲低笑。此時此刻,沒有引起任何人留意。
季寒川把這幅畫面掃出,聽石弘濟說:“養狗的,倒是到處都是。但凡有人的院子,走上兩三戶,總能聽到狗叫。別說院子裡了,就是走在村子路上,我也看到狗到處晃蕩。但是——”
石弘濟:“貓呢?我老家是農村的,雖然不在山裡。各家各戶,總要養貓。別的不說,就說貓逮耗子,這就少不了。難不成山淮村一隻耗子也沒有?不可能吧。”
都走到這種程度了,玩家中沒有蠢貨。
他們挑出來說的,要麽在白日探索中顯得無關緊要的事。要麽,就是讓他們十分困惑,自己想不出解的事。
乾脆攤開來、告訴所有人。
眾人拾柴火焰高。哪怕玩家們各懷心思,不能齊心,可面對同樣問題時,哪怕稍微有點思維碰撞,也是好事。
其他玩家都是前者,石弘濟則是後者。
季寒川閑閑說:“可以問問村裡人。”
石弘濟眼皮一跳,說:“我問了。”
季寒川露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石弘濟淡淡道:“說是村子裡有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