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與他們擦肩而過。
然後驀然回頭,往前一步,叫了聲:“阿姨!”
那女人一愣,回頭,莫名地看他。
季寒川看著她懷裡的照片,問:“這是童警官嗎?”
那天去醫院看他,告訴他會交警隊會處理車禍後續事宜、讓肇事司機向季寒川賠償的交警!
抱照片的女人嘴唇顫了顫。她旁邊,顯然是她丈夫的人攬住妻子肩膀。男人蒼老,此刻大約換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帶兒子回家。
兒子的屍體還躺在太平間裡。他們還是很難以置信,向來身體康健的兒子怎麽會猝死。他雖然工作辛苦,但也有注意休息……
他們看著季寒川,眼裡有痛苦,也有疑惑。季寒川深呼吸,自我介紹,說自己之前出車禍,走在路上被車撞了,是童警官處理。
夫妻二人一怔。
他們其實不太清楚兒子工作過程中遇到什麽。但季寒川這樣說了,他們就輕輕點頭,也不知該如何應話。
季寒川說:“我前天車禍,童警官很熱心,一直幫我。”
他見到夫妻二人神色震動。
季寒川說:“沒想到……”
他說:“節哀。”
女人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丈夫用一種保護性的姿態扶住妻子,看季寒川,儼然十分不悅。
季寒川卻問:“勞煩問一下,童警官青年俊彥,怎麽會——”
女人哭道:“昨天早上,沒起來。我們送去醫院,說是已經……嗚。”
“好了。”他丈夫安慰妻子,又對季寒川道:“失陪。”
兩人離開。
季寒川站在原處。他知道自己唐突,但此刻,季寒川心裡幽幽冒出其他念頭。
他想:這是“意外”嗎?
很正常。一座大城市,死一些人……再尋常不過。
哪怕這人自己前天剛剛見過,也可能只是巧合。
前提是,這是“現實世界”。
而非“遊戲”。
“遊戲”中沒有巧合。
季寒川記得清清楚楚,在自己有記憶的第一輪裡,那座溫泉酒店,有彭總、碎骨女人、鏡中會融化的怪物……淋浴噴頭噴出的血水,燒焦一般乾枯的手臂,還有那個會拖人溺死的溫泉,“背靠背”的聲音,停不下來的電話鈴聲。
短短七天,就有這麽多鬼怪。最先時還能君子協議,每個鬼鎖定一個獵物。但越往後,“規則”對他們的管控越松。
所以季寒川從裡沒想過,這一輪長達一百天的遊戲中,自己只需要應對一件事。
現在已知的問題有:“老校區”的存在,以及邵佑。
對,季寒川很肯定,邵佑也是本局中的一個鬼。只是身份特殊,或許是“祂”。
但季寒川相信,邵佑不會有意害人。
尤其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過去慘淡,那麽幫助旁人、盡力撈一把的心態,或許正是在與邵佑天長日久的相處中形成。沒準是邵佑教會他“善良”。
但這不代表玩家們安全了。
溫泉酒店的遊戲中,他離開溫泉酒店後,一樣遇見鬼司機;
溺水之後並未身故、而是得到搶救的玩家住在醫院裡,沒幾天,心臟病發作。
顯然,酒店中的鬼只是整個城市的一片縮影。事實是,在酒店魍魎肆虐時,城市中的其他角落也在上演驚魂時刻。
可那畢竟是一個小城市,只有百萬級人口。不像海城,是千萬級的繁華大都市。
“——現在已知的問題有,”老校區,方良攤開一頁新練習冊,“晚上床頭出現的影子,還有半夜會從背後叫人的聲音。”
玩家開會。左雯補充:“床頭影子是傳言,背後聲音是現實。後者的破解方法是不要聽、不要回應……暫時是這樣,不知道後面有沒有變故。”
穆向榮:“列這些有什麽用?”
左雯瞥他一眼:“把問題找出來,集思廣益。總好過臨了腦袋發蒙。”
穆向榮“嘖”了聲,道:“行行行,我看你們還能搗騰出什麽來。”
“我懷疑,通往‘外面’的門已經關閉了。”方良說,“這很奇怪,我搞不清這局遊戲的具體范圍是什麽。”
左雯:“還有,你們不覺得進度太快了嗎?一百天,這才第三天,就出了這種傳言。”按說怎麽也要到第三十天吧?
“你們就一唱一和吧。”穆向榮道,“都是讓你死,哪有那麽多原因。”
左雯涼涼道:“你不想一起想,可以不來。”
方良:“還有,李青說,第一天晚上停電,那時候他在辦公室,覺得同辦公室裡有人影子不對。這會和床頭那影子有關系嗎?”
左雯咬著筆頭,不說話。
他們不知道。
不知道這些討論、這些疑惑,已經重複過。
他們陷在一樣的問題中,無法前行。
只是又有不同。
“有個很嚴峻的問題,”姚光遠道,“食物。”
方良讚同。他在筆記本上寫下“食物”二字,然後畫一個圈。
姚光遠緩緩說:“這個學校裡,只有食堂倉庫裡有吃的……”
董佳澤接口:“但一定不夠這麽多人吃一百天。”
姚光遠說:“怎麽辦呢?”
穆向榮嗤笑一聲,說:“把那些NPC乾掉,剩下六七十個人,總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