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叫了幾聲,牆上兩人仿若未聞。班主任覺得不對勁了。
他畢竟更了解自己班級的孩子。一中的學生, 再混,也都只是上課不聽、作業不寫的程度, 不會做多過分的事。此刻見耿、白二人愣在原處不說話, 班主任心底漸漸泛起一陣涼意。低聲說:“胡老師,不太對。”
兩人轉了個方向, 去迎著光照,看兩個孩子的面孔。十八歲,還是初升的朝陽, 此刻卻像是浸了寒霜。兩人面目驚懼,死不瞑目……
不知在最後一刻, 看到了什麽。
胡老師手都在抖。
有孩子去世了,對一中無疑是重創。這事兒不知道能不能壓住。
當然,即便壓住,往後這一百天, 恐怕也沒辦法安安生生地衝刺。
胡老師頭暈目眩, 往後退了一步。他臉色蒼白, 與班主任對視。到這一步, 不是打不打電話、聯系不聯系家長的問題了, 是必須報警!
但報警電話,無論如何都打不通。
於是兩人講好,由班主任在這裡看著,胡老師去校外派出所。他沒想到的是,等到了鐵門邊兒上,問門房的人要鑰匙。門房的人抬一抬眼皮,慢吞吞起來翻找。片刻後,愣住:“胡老師,鑰匙我就掛這兒的啊,怎麽不見了?”
教導主任懵了。門房老頭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會兒嘴巴裡嘟囔著,細細又找了一遍,說:“哎,怎麽回事,找不到啊。”
教導主任心跳加速。但這時候,他只是焦灼,並不害怕。鑰匙找不到,電話打不出去,但這都無所謂。一扇鐵門,還真能把人攔住?
這時候,他還是重新試著打了個電話。仍然無法接通。
教導主任泄氣。聽門房老頭問:“發生什麽事兒了?你急著出去?”
胡老師猶豫一下。死學生的事兒,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眼下……
他最終含含糊糊地說:“是要出去。這樣,要是找不到就不找了。搬點東西過來,我踩著,翻過去。”可憐他一把年紀,一把老腰。
他到這時候仍沒覺得危機。
另一邊,食堂二樓。季寒川恰好從心理谘詢室出來。
一出門,寒意撲面而來。冬末春初,是一年之始。他走到走廊邊,抬眼,見到正在與門房大爺講話的教導主任。這節課還沒有結束,按說他應該直接回教室。但此刻,季寒川站定,手插在校服口袋裡,神情冷淡,看著鐵門方向。
他仍能見到鐵門外的新校區。因在上課時間,所以新校區看起來空曠無人。季寒川想:看來是出事了。
之前遊戲裡,他得知,進入遊戲的玩家數量,會與遊戲進行的天數有關。時間越長,玩家越多。這局遊戲足足一百天,那麽玩家當然也不會少。只是人還是太多了,都是現代社會,所有學生被裹在一模一樣的校服裡。季寒川又有邵佑牽絆心神,於是很少有心思去留意其他人身份。到現在,遊戲第四天,他只能確認,十五班只有自己一個玩家。
他這樣站著,見教導主任找來了一面桌子、一把凳子。再踩在上面,試圖翻越鐵門。
寧寧的身影忽然出現。她坐在圍欄上,視線裡帶點笑,問季寒川:“怎麽不回來上課?”
這是邵佑。
季寒川抬手,戳著小姑娘柔軟的面頰,讓她視線轉向校門方向。
邵佑興致缺缺:“這個啊。”
季寒川道:“寧寧在上一局裡,長高了一點,是那個……”一頓,斟酌措辭,“章魚的作用?”
邵佑笑一笑,回答:“是。”
季寒川說:“這局遊戲的‘章魚’在哪裡?”
邵佑說:“用不到。”
季寒川一頓。另一邊,胡老師費盡辛苦,爬上鐵門。
他愣住了。
自己眼前所見,是一副模模糊糊的畫卷。抬手觸碰,手卻伸不出鐵門之外。
季寒川說:“他被攔住了。”
邵佑讚同:“是。”
季寒川:“‘用不到’是什麽意思?”
邵佑眨一眨眼。他這個動作,用寧寧的臉做出來,很可愛。此刻回答:“寒川,在這一局裡,你不用想很多。我們在一起就好。”
季寒川說:“這也是‘相信你’的一部分嗎?”
邵佑溫和地回答:“我不會傷害你。”
季寒川道:“但你會讓我在‘遊戲’之外?”
他們其實相距不遠。
算直線距離,邵佑與他,或許只有不到五十米。此刻季寒川抬眼,能見到高三十五班的窗戶。只是邵佑的座位在教室中間,所以此刻,他們沒法對視。
於是回過頭來,季寒川還是看寧寧。他說:“在剛剛的房間裡,我總覺得很熱。”
邵佑說:“那個心理老師有點問題。但這是第四天,你不會有事。”
季寒川:“是嗎——”
邵佑:“你想去門口看看?”
季寒川道:“但你不想讓我去。”否則不會突然讓寧寧出現在這裡。
邵佑:“我們之前幾天,過得不好嗎?”
季寒川:“為什麽?”
邵佑無奈:“‘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寒川,你之前已經很累了。我希望你可以輕松一點,把這一百天當做休息。”
季寒川說:“我很‘想’相信你。”歎口氣,承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幾乎不會去考慮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