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叔捏方向盤的手背暴起點青筋,顯然在忍耐,“還有這事兒啊?”
季寒川道:“鄭叔,你也這樣嗎?”
鄭叔愣了愣,片刻後歎氣,說:“少爺,我……我下車抽根煙。”
邵佑溫言抬頭,微微擰眉,說:“不能開的話,別勉強,我和韓川打車過去。”
鄭叔輕輕道:“哪兒能呢,我就是乾這活兒的。等我一下,五分鍾,待會兒加速把你們送過去。”
他下了車。
季寒川從窗子往外看。離重啟之日更近一天,於是天色暗沉,路上行人臉上也不見笑臉。都是為生活奔波,明明城中百般怪相,偏偏還要堅持。
季寒川看了片刻,忽然問:“最近出城的人多嗎?”
邵佑回答:“陳叔查了。最近從海城往外的航班明顯增多,只不過……”
飛機也會出問題。
季寒川說:“那火車、汽車呢?”
邵佑沒回答,但季寒川知道答案。
他無奈,說:“總能走出去吧?”
邵佑笑了笑,說:“可以試試。”
季寒川說:“我們會被困在這裡?”
邵佑客觀地:“有這個趨勢。”
季寒川:“聽起來真不開心。陳叔知道嗎?”
邵佑避重就輕,說:“現在只是‘趨勢’,陳叔可能比較不以為然。”
季寒川想,滿打滿算,這也只是遊戲的第七十八天。
沒到最危險的時候。
不知接下來兩次重啟,又會面對什麽。
他思緒轉到一半,抽煙的鄭叔回來了。季寒川見他臉色,就知道,他一定也遇到半夜鬧鬼。海城愈來愈不安寧,這種時候,有心思玩樂的人才是少數。
寧寧第一次抱著遊玩目的到遊樂園,兩個爸爸都在。雖然園區不對外開放,但仍有員工上班。
在入口處,小攤老板把一大朵花型棉花糖遞給邵佑,露出一個職業化微笑。
笑著笑著,嘴巴越咧越大,最後直接彎到耳根,嘴唇撕裂。
邵佑仿若未覺,禮貌地:“謝謝。”
季寒川倒是有點躊躇。他不覺得眼前小攤老板可怕,只是這張面孔,做出來的東西,讓他頗為疑慮。
他看邵佑,眼神問:真的能吃嗎?
邵佑笑了下,沒直說,而是把棉花糖遞給季寒川。
季寒川看他的動作,瞬間安心。
他接過,一口咬下去。談不上好吃,只是嘗個氣氛。甜味在嘴巴裡絲絲化開,兩個人一口一口分食。寧寧眼巴巴地看著,滿眼都是好奇。
邵佑摸摸女兒,帶她去玩第一個項目,旋轉茶杯。
茶杯伴著音樂,在馬卡龍色的場地中緩慢轉動。寧寧跪在座椅上,扒著茶杯邊緣,小嘴微張,看著旁邊的一個個其他乘客。
季寒川眼角抽了抽,又看邵佑。
邵佑鎮定自若。
季寒川:“……”說好只是鬼屋有問題呢?
這難道不是整個遊樂園都成了鬼屋?
他深呼吸。恰好另一個茶杯轉到一家三口面前,那個抹茶綠的杯中也是三個人,爸爸媽媽帶小孩,全部把頭抱在手上,脖子斷口冒血,向季寒川他們問好。
寧寧剛剛還在興奮,這會兒卻又開始害羞,悄悄扯住季寒川衣擺。
季寒川沉默片刻,把女兒從背後拉出來,推到與隔壁茶杯相鄰的地方,溫聲道:“寧寧,來打個招呼?”
寧寧眨巴兩下眼睛。
她長得實在可愛。或許因為是女孩,所以平心而論,季寒川有些分辨不出,女兒和自己、邵佑的五官是否相似。他更不知道,未來十年內,基因技術是否已經發展到兩個男人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但這無損於他覺得寧寧是自己和邵佑的女兒的心態。
此刻,寧寧抬手,朝隔壁茶杯晃一晃,小聲說:“叔叔阿姨好。”
那個茶杯轉走了,新的茶杯過來,這回是一對年輕情侶,照舊抱著頭。
大概是感情很好,難舍難分,他們懷中的頭屬於對方。
邵佑看到,若有所思。
季寒川留意到邵佑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瞥邵佑一眼,乾巴巴問:“在想什麽?”
邵佑笑了笑,湊過來,親了他一下。
季寒川眉眼稍緩,但還是有頗多情緒。
邵佑說:“我看他們應該正在熱戀,才這麽分不開。”話裡有話。
季寒川一頓。
過上二十幾天,他和邵佑又要開始漫長分別。
眼下時刻,實在可貴。
季寒川心中一軟,輕輕“嗯”了聲,說:“還好有寧寧。”
邵佑攬住他肩膀,附和:“是啊,還好有寧寧。”
如果說寒川是他的錨,那寧寧就是錨上的鎖鏈。
旋轉茶杯很快結束。接下來邵佑父女就接下來要去哪裡進行猜拳。
季寒川笑眯眯在一邊看,不再在意周邊。
他有點無力,覺得這座遊樂場那麽大,即便要燒,也不是個輕松差事。
當然,處理還是要處理的。既然這麽大,那和邵佑爭奪的“養料”,恐怕也不容小覷。
邵佑三局三勝,寧寧小朋友慘敗,被爸爸笑眯眯提溜上旋轉木馬。
寧寧情況特殊,拍不進照片。為紀念眼下一幕,邵佑隻好辛苦一下,抬起手臂,與季寒川自拍,順便把寧寧騎著的那個彩虹獨角獸拍進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