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脈搏在跳,胸腔裡的心臟在跳,頸側的動脈在跳,好像全世界都在跳動不息。
這段時間似乎短暫又漫長,終於整理好後,陶溪回過身再次對林欽禾說了聲“謝謝”,只是這次聲音比上次更小了。
他將無處可放的顫動目光向客廳角落裡投注而去,正好對上了鸚鵡的視線。
那隻鸚鵡歪著頭看他,竟讓他感到一陣心虛。
喬以棠收拾好化妝品和香水下樓的時候,覺得一樓客廳的氣氛有些怪異,她先是看了眼陶溪,發現這個今天更漂亮的男生竟雙眼濕潤臉頰微紅。
她頓時狐疑地看向一旁的林欽禾,這位老友神色依舊淡漠平靜,完全看不出破綻。
喬以棠又看了眼客廳角落裡的鸚鵡,恨不得那隻鸚鵡告訴自己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麽。
但鸚鵡不解風情,開始扯著嗓子罵她:
“又談戀愛!又談戀愛!又談戀愛!”
喬以棠比手勢打了鸚鵡兩槍,對兩人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帶上唐南小朋友出發吧!”
一旦有了其他人在,陶溪瞬間感覺自己自然多了,他與兩人一起走出門,林欽禾走到花園裡,毫不留情地將蹲在地上拿樹枝戳泥巴的唐南提起來,唐南像隻雞崽子撲騰著翅膀,朝陶溪大喊“哥哥救命”。
陶溪笑了,忍不住對林欽禾說:“林欽禾,你對小朋友溫柔點。”
喬以棠聞言嘲諷道:“他會對人溫柔嗎?”
林欽禾放開拎唐南的手,沉默地看了陶溪一眼。
陶溪又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作者有話說:
來了
第35章
坐林家的車趕到美術館時,畫展已經開始一個多小時,開展儀式也已經結束。
舒緩的輕音樂中,穿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在寬闊明亮的展館裡閑適自如地漫步著,欣賞畫作,偶或輕聲交談。
這是陶溪從沒到過的世界,但他不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反而有一種自己應當屬於這裡的從容。
喬以棠一到就和自己等候多時的大學男友匯合走遠,陶溪帶著林欽禾與唐南一路找到自己畫作的展位,展館裡最偏僻的角落。
“這是我的畫。”?陶溪指了指自己被掛在牆上的畫,對林欽禾說道。
油畫布上,是一個穿著紅燈芯絨褂子的小女孩,她有一頭烏黑的天然卷妹妹頭和一雙明亮的杏眼,正飛奔在春日金黃的油菜花田裡,雀躍追逐一隻粉色蝴蝶。
小女孩微胖的臉頰上有一大塊狀若蝴蝶的紅斑,從鼻梁一直蔓延到左臉,但看畫的人不會有絲毫認為小女孩相貌醜陋,因為她臉上的笑容比三月春光還要燦爛。
唐南仰頭看著那幅畫,好奇地問道:“哥哥,她是誰啊?”
陶溪目光專注地看著畫上的女孩,眼底透出思念,輕聲說:“這是我的妹妹。”?他轉頭看向林欽禾,笑著問道:“我妹妹是不是很可愛?”
林欽禾嗯了一聲,低聲說:“和你一樣。”
陶溪一怔,咬了下嘴唇,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林欽禾看著那幅畫,卻終於明白,為什麽陶溪總是急著要賺錢,對於收入菲薄的山村家庭而言,一個患有紅斑狼瘡的小孩意味著什麽,他很清楚。
他看向一旁看畫的少年。
他那時想,這個人或許比自己想的還要更辛苦。
陶溪察覺到林欽禾在看他,他回望過去,微微怔住。
他聽到林欽禾對自己說:“陶溪,你以後會有自己的畫展,會有很多人來看你的畫。”
語氣認真而篤定。
陶溪愣了愣,彎起雙眼說:“如果我有了自己的畫展,你會來看嗎?”
林欽禾沒有猶豫地回答:“會。”
陶溪眼睫顫了下,他看著林欽禾好看的側臉,眨了眨眼睛,笑著說:“好,等我有自己的畫展,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你一定要來!”
一旁的唐南小朋友不太聽得懂,跟著喊道:“我也要來我也要來!”
林欽禾拍了下唐南的頭頂,冷漠道:“你就算了。”
兩人帶著小朋友又看了會展館裡的其他畫作,路上遇到喬鶴年和幾個書畫協會的前輩,老頭子有心讓自己的學生多認識些人,拉著陶溪不讓走。
本來林欽禾一直在旁邊,但唐南突然吵著說肚子痛,陶溪讓林欽禾趕緊帶小孩去衛生間解決下,免得憋出毛病。
林欽禾黑著一張臉,十分不爽地提著唐南走了。
陶溪被喬鶴年帶著認識了幾個文藝界的前輩,他多少有些緊張忐忑,但還是努力做到了禮貌得體,那幾個前輩知道喬鶴年時隔多年又收了學生早就非常好奇,對陶溪倒十分熱情。
其中有一個人是現任書畫協會的會長,名叫關書文,是有名的書法家,他對喬鶴年玩笑道:“喬老,您這學生和我一個女兒長得有些像。”
喬鶴年知道這個年輕時風流成性的會長有個不成器的私生女,曾經想找他拜師學畫被他拒絕了,他心裡不太瞧得上,便說:“是嗎?分明和我以前的一個女學生更像些。”
關書文聞言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
陶溪沒發現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和幾位前輩告別後打算去找林欽禾,半路上卻被一幅掛在展廳非賣區的畫吸引了注意。
那幅畫裡,是在山坳中一片青苗白水的水田間,一個戴著草帽的年輕農婦穿著黑色膠鞋在水田裡插秧,田壟邊上有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年輕女人正坐在畫架前畫畫,幾隻白鷺鷥從田間飛向潮濕的霧幔山野,在水面上漾開淺淡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