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為羅徵音對楊多樂的極盡偏愛而不平,只不過他和父親一樣,大多數情緒都不會表現出來,所有人都覺得他天生成熟,對一切都疏離漠然。
可很久以前,他也對自己的家有過期待,期待自己的家和普通家庭一樣平淡喜樂,期待父母將所有的關注和愛都給他。
後來他漸漸放下了,畢竟如果不是楊多樂,羅徵音或許依舊走不出抑鬱症,那麽他連見到自己母親的機會都沒有。
他只能希望自己的親人安好,不再奢求其他。
林欽禾握住羅徵音的手,低聲道:“我沒有怪您,我只是希望您能更開心點,這也是我爸的希望。”
羅徵音微怔,笑了笑說道:“說起來,我都好久沒看到過你爸了,他還好嗎?”
林欽禾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說道:“他很好,也一直在關心您。”
羅徵音沉默了一會,她並非全然不知道林澤實為她做的事,也主動向林澤實提出過離婚,但林澤實沒有答應,那之後林澤實怕打擾她也幾乎不再在她面前露面。
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那個叫陶溪的同學,和阿穗有些像,你好像很喜歡這個朋友?”
林欽禾擰起眉頭,沉聲道:“他不像任何人。”
他語氣認真到有些嚴肅了,但沒有反駁後半句,羅徵音自知失言,笑了笑說道:
“既然喜歡這個朋友,以後有機會請他來家裡玩。”
林欽禾眉眼舒展了些,嗯了一聲。
陶溪並沒有晚安,他做了一整夜的夢,夢到自己在病床上躺著,身上插滿了冰冷的管子,外祖父母在一旁抹眼淚喊他“乖孫孫”,林欽禾握著他的手,似乎在說什麽。
他在夢中努力很久,終於聽到林欽禾在喊他“樂樂”。
陶溪驚醒過來,身上還恍惚有被管子插滿的痛楚。
那一刻他突然真的不嫉妒楊多樂了。
臨近期中考試,班上氛圍越來越緊張,就連畢成飛中午都不再去打籃球,待在教室裡臨時抱佛腳。
陶溪深知抱佛腳遠不如抱林欽禾大腿,每天花式找林欽禾講題目,他漸漸察覺林欽禾自從那天去醫院後,對他越來越縱容,起碼每次林欽禾都會回答他的問題,雖然話還是少的可憐。
這讓他不禁又開始得寸進尺,大半夜的還在被子裡給林欽禾發題求解,而林欽禾基本都有求必應,簡直像個智能題庫ai。
要是林欽禾沒回,他就發從畢成飛那兒搞來的表情包,一個接一個,貓啊狗啊雞啊鵝啊,動物世界似的。
發了二十個後,林欽禾終於給他回了串省略號。
林欽禾:題呢
陶溪:在上面
林欽禾:懶得翻
陶溪又把拍的題目照片發了過去,是一道數學題,難得像奧賽題,他做了二十分鍾沒做出來。
結果不到三分鍾,林欽禾就把完整的解答過程寫好後拍了發過來。
陶溪發了個公雞蹦躂的動圖過去。
林欽禾:?
陶溪:酸雞跳腳
林欽禾:……
周日那天社團活動一結束,喬以棠就帶著陶溪直奔爺爺喬鶴年家。
老人家住在市中心的紅頂老洋房裡,位置絕佳但鬧中取靜,出於禮貌陶溪還斥巨資買了一堆自己都沒吃過的名貴水果,想著等會見到喬鶴年要不要先鞠個躬以示尊敬。
結果到了喬家洋房一看,喬鶴年正穿著灰布老頭衫踩著膠靴在園子裡種菜,沒一丁點大畫家的仙風道骨,見到孫女和陶溪進來頭也不抬,直接下命令道:“還不過來乾活!”
喬以棠穿著一身短裙極不樂意,借口要上廁所溜了,陶溪喊了聲“喬爺爺好”,放下水果就過去了,他本就從小乾農活,動作麻利順溜,沒多久就幫喬鶴年把活兒乾完了。
喬鶴年這才杵著鋤頭直起腰打量起陶溪,目光矍鑠銳利,陶溪被盯的手心都在冒汗。
“叫什麽名字?”
“陶溪,溪水的溪。”
喬鶴年點了下頭,說:“以後就是我喬鶴年的學生了。”
陶溪震驚地看著喬鶴年,不敢置信就這麽簡單,喬鶴年扛著鋤頭往洋房裡走,一路念叨著:“總算找著個幫我種菜的了。”
“……”?陶溪怎麽也沒想到,他通過種菜技能拜了個大畫家當老師。
“還不過來?!”?喬鶴年回頭催。
陶溪忙畢恭畢敬地跟著喬鶴年上了三樓畫室。
“為什麽想學畫畫?”?喬鶴年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喝了幾口水,終於問了個該問的問題。
陶溪想了想,坦誠道:“一是因為喜歡,二是因為想賺錢,賺很多錢。”
林欽禾對他說過,他的畫應該有更高的價值,被更多的人欣賞,他的理解就是他的畫必須賣出更多錢,多到可以買房成家。
喬鶴年眯了眯眼睛,點頭笑道:“不錯,夠誠實,沒在老頭子面前假大空。”
“我看過你的畫,有點靈氣,但離你說的賺很多錢還遠遠不夠,以後放假就過來吧,給我種地,我就教你,怎麽樣?”
陶溪忙不迭點頭答應了,恭敬道:“謝謝老師。”
喬鶴年又打量了會陶溪,忍不住說道:“你真的很像我多年前的一個女學生,不過可惜那孩子看著乖巧,性格卻倔得很,為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斷送了性命和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