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下班啦?”那師傅睜著白霧狀的眼睛,把耳朵朝林知夏這邊伸,“你爸今天隻做了兩個鍾就回去了。”
林知夏應了一聲,從街對面一家燒鹵店裡買了一份烤鴨,拎著繼續朝前走。
沒走多遠,就望見一輛油光水滑的黑色轎車卡在狹窄的路口,進退不能,後輪蓋子還在路邊的水泥樁上蹭了一下,司機正心疼得直冒汗。
林知夏定睛一看,喲,又是一輛賓利。
他今天和豪車還挺有緣的。
“你們是要出去嗎?”林知夏朝司機打了一聲招呼,“前面路太窄了,你們這車絕對過不去的。”
司機如蒙大赦:“勞煩朋友給指一條路。你們這兒太複雜了,導航導的路完全不準,稍不留神就要開到臭水溝裡。”
林知夏便給司機指了路,說:“你們該把車停外面的。本地居民都隻開電瓶車進來。”
司機訕笑,悄悄朝車後座瞥了一眼:“停外面更不方便。”
原來車上坐了大人物。確實不能讓老板徒步走進永安這地方。
司機發動了車,在岔路口勉強掉了個頭,沿著往來時的方向開去。
“謝啦,朋友!”
林知夏擺了擺手。
賓利車的後座窗戶始終關著的,可林知夏能感覺到一道視線透過玻璃窗投在自己的身上。
瞧這車屁股,怎麽和早上濺他一身水的那輛有點像?
林知夏搖頭哂笑,繼續朝家走去。
穿過永豐小學和派出所中間的一條小路,林知夏來到了後面的一片居民區。
這裡是整個永豐最像模像樣的住宅區了。
四棟風格統一的樓房,五層高,原先是機關單位的宿舍樓。單位搬走了,學校老師和派出所的公務員住了進來。
所以樓雖老,可維護得還不錯,小區裡乾淨整潔,前門就挨著派出所的後門,治安是永安這片最好的。
三棟一樓的一套房間被改造成了一間小茶館,擺放了四台機麻。
客人們坐滿了四張桌子,麻將聲劈啪作響。
大門敞著,林安文就坐在廚房門口的板凳上,一邊剝著玉米,一邊和客人們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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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寬而體胖,林安文同過去比起來,明顯胖了一圈,又因為氣色很好,倒顯得比同齡人年輕些。
林知夏本科畢業後考了T大的直博,跟在江教授手下學習。三年級的時候,他的一篇論文在國際上獲得了青年學者獎。
豐厚的獎金,再加上林安文這些年的積蓄,是一筆不小的錢。
林知夏本來是想在豐市新城區裡給父親買一套條件好一點的小公寓養老的。可是林安文舍不得離開永安。
這裡雖然破舊,可他的朋友熟人都住在這裡。這個被外人嫌棄的社區,包容了他這個瞎子這麽多年,給他們父子提供了一個棲身之處,也讓他把兒子拉扯成材。
林安文對永安有感情。
而且他去年才病過一場,做過手術,雖然恢復得很好,可心理上更覺得自己老了,也更加戀舊。林安文不想住在什麽高檔舒適的地方,只要能和老街坊們在一起就行。
當時恰好有一對老兩口要賣房給外地的兒子買婚房,開出的價錢也合理。林知夏堅決不讓盛朗掏錢,自己貸了一點款,買下了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從那時候起,他們父子倆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徹底在豐市扎根了下來。
生活改善了後,林安文的思維也比過去活躍了。
他自己住小臥室,把客廳和大臥室弄成了一個小棋牌室,買了幾張二手機麻,提供茶水,開了一個小小的棋牌室。
永安裡打麻將的茶館很多,但是大都烏煙瘴氣,客人也有很多是下九流。
林安文這裡隻做熟客生意,環境清靜,一些上了年紀的街坊都喜歡到他這裡來消磨時光。
別小瞧了這四張麻將桌,一個月下來,純利也能有三四千,還了房貸後還夠林安文的生活費。
於是林安文去按摩店的時間也減少了,一般也隻做預約好的熟客。
再說他一旦放松下來,早年過度勞累積累下來的病就發了出來,腰不大好,血壓也有些高,不適合再操勞。
林知夏走到了門口,二狼最先發現了他,搖著尾巴迎了出來。
“老狼!”林知夏摸了摸二狼的腦袋,從袋子裡取出一塊肥肥的鴨屁股丟過去。
二狼一口叼住,趴在牆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二狼八歲了,已經是一頭老狗了。它如今穩健老成,聰明得似乎成了精,依舊忠心耿耿地守在林安文身邊,是林家不可或缺的成員之一。
“小夏回來啦!”打麻將的客人們熱情地招呼,“我們的大教授回來了!”
“還不是教授呢。”林知夏笑,“副教授都還沒評上呢。”
“可你才多大年紀呀,急什麽?”
林安文朝林知夏的方向轉過臉,眼角的笑紋愉快地舒展著。
“餓了不?還有一會兒才吃飯。廚房裡有洗好的水果。”
“還不餓呢。”林知夏洗了手坐下,從林安文手裡接過玉米剝了起來。
“老林你真是好福氣。養個兒子又帥氣又有本事,又這麽孝順你。”劉姐丟出一張么雞,“小夏才剛剛工作就能給爸爸買房子了。哪裡像我兒子,還要我們老兩口給他掏首付買房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