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呀。”林知夏忙說,“我不是看你年紀越來越大了,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嗎?怎麽,我回來陪著你住,不喜歡呀?”
“當然喜歡的。”林安文說,“可是你這麽大了,該有自己的生活,跟我一個老頭子住一起,多不方便。小夏,你和老爸說實話,是不是外頭遇到什麽事了?”
“真沒有。”林知夏啼笑皆非,“我的工作好好的,沒有混不下回來啃老!”
“是嗎?”林安文依舊一臉不放心,“也是,我一個老瞎子,我能幫你什麽。你不和我說,也是怕我擔心。”
“爸……”
林安文準確地抓住了兒子的手,用力握住。
“不論怎麽樣,老爸這裡的大門都為你敞開的。你要真遇到什麽事,想回來歇歇,那就回來吧。我給你燉骨頭。”
林知夏握著父親皮膚已松弛的手,感受著那一股溫暖。林安文的手因為常年和精油打交道,皮膚十分光潔,幾乎還散發著淡淡的艾條的氣息。
林知夏回想他們父子倆一路走過來的艱辛,鼻根猛地發酸。
“骨頭其實是盛朗喜歡吃的。我一直嫌那東西油膩。”
林安文愣了一下:“那就做你喜歡吃的。咱們不管盛朗了。”
林知夏莞爾,一句壓抑了多年的話,終於在這個時候脫口而出。
“爸,其實,我不喜歡女孩子……”
林安文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憋了那麽久的話,如此順滑地出了口,如釋重負的同時,剩下的話也緊跟著出來了。
“我有……對象的。我……我和盛朗,很早就在一起,談了很多年了。”
林安文睜著一雙瞎眼,明明知道他看不到,可林知夏總覺得父親的視線是落在自己臉上的。
而林安文的表情裡沒有震驚,更別說什麽憤怒。他甚至在等著林知夏接下來的話。
這一瞬,林知夏恍然大悟。
“你早就知道了?”
“我眼瞎,腦子不瞎。”林安文從容道,“我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什麽人沒碰到過?尤其是到了中學的時候,你和那小子成天膩膩歪歪的,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那你就沒管我?”
“你又沒學壞,書也念得好好的,我怎麽管你?”林安文說,“而且你們這樣的小孩我見得多,年輕的時候貪玩,嘗個鮮什麽的,長大了自己就好了。我點破了,你反而沒臉。我就是沒想到,你們居然一好就這麽多年。”
林知夏臉頰滾燙,坐立難安。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以為掩蓋了多年的秘密,在老父親這裡曝光了。
林安文忽然緊張地問,“你要回來住,是不是和盛朗吵架了?”
“沒有!”林知夏急忙道,“我們倆還好好的。”
林安文還是一臉不放心:“我不懂你們這種事。但是盛朗和我說,你們就和普通人談對象一樣。他說他對你很好,可是我還是想聽你自己和我說。”
“他說……”林知夏險些跳起來,“你們倆早就已經通過氣了?”
林安文這才訕訕地笑了一下,又硬氣了回來:“他和我兒子談了這麽多年,我不該問問他嗎?我不管你們和別人有什麽不同,既然打算和普通人一樣過日子,那該有的過場還是要走的。”
林知夏這下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林安文說:“盛朗向我保證會好好對你的,說房產證上都寫了你的名字,是真的嗎?”
林知夏很想扶額:“是……”
“還說家裡是你在管錢?”
“有理財經理……是我在管。”
“連飯都是他在做?”
“還……真的是。”
林安文放心地點了點頭:“那就行。”
就行啥?這就把兒子送出去了?
林知夏的心情很複雜。
“我老啦。”林安文說,“我身子又不好,還能活多久?我現在過著的,是你的日子,小夏。你過得快樂,我就快樂。至於怎麽才能過快樂,那是你說了算,不是我。只要你好好做人,認真工作,我就沒什麽可以說你的。你和盛朗,將來在一起也好,分開也罷,都是你們的事。你永遠是我兒子,我也永遠是你爸。”
林知夏雙手緊緊攏著父親的手,睫毛上滾滿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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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瀾湖的別墅時,已是深夜。
夏蟲低鳴陣陣,別墅燈火通明,如一個落在山野之中的寶石盒子。
林知夏走進大門,風從湖面吹來,從敞開的門窗穿過屋子。
電視機裡正在播放著球賽,而本該看球的那個男人卻躺在沙發裡,睡得嘴巴微張,發出輕微的鼾聲。
盛朗一般不打鼾,只有累極了,才會發出一點鼻音。
林知夏輕輕走過去,蹲在沙發邊,靜靜地凝視了盛朗好半晌,才俯身在他的唇上親了親。
盛朗立刻醒了,迷迷糊糊地睜著眼,抽了抽鼻子。
“回來啦?”
林知夏嗯了一聲,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怎麽曬成這樣?沒抹防曬霜嗎?”
“抹了。”盛朗的聲音還有點沒睡醒的迷糊,“那地方日頭太烈了。以後咱們還是別去那裡旅遊了……會把你曬成小奶茶的。”
林知夏噗哧一聲,在盛朗臉上擰了一把。
“哎。”盛朗輕聲喚著,抓過林知夏的手輕輕啃了一下,“事兒都解決了吧?你男人是不是很給力?你是不知道,我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