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鬥互噬,不碰也罷。”
薑且眯了眼睛,又走近幾步,悄聲道:“淳王爺就不想治好陛下?”
“想。”白淳迎視他的眼睛,笑容誠懇:“可我實在無能,雖然委派手下四方搜羅,也聽不到半點風聲,還白白折了不少銀兩。”
薑且並不接話,反而更湊近了一些,像是端詳不清他的眼睛。
“淳王爺,”他壓著氣息道:“要不,把這件事全權交給老臣來做?”
“那怎麽好意思?”白淳面露憂慮:“您在朝裡身居重任,近日還被潘丞相日日盯著,別操勞太過。”
薑且的鼻息噴在了他的臉頰上。
這個動作實在輕蔑意味太重。
老臣居高臨下,王爺反而像是無關緊要的小兒。
白淳往後縮了一下,輕輕道:“您這樣看我,我便又要怕了。”
“怕才好。淳王爺,這朝裡爭鬥,自然比捕蛇更厲烈數倍,”薑且不急不緩道:“殿下信我幾分,我便回報幾分。”
“那當然好。”白淳溫順道:“金鴆羽的事,自然全都交給大人處置。”
薑且走出中隱齋時,冷冷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竹林,隨後揚袖而去。
聞曜風蹲到腿發麻了才站起來,揉揉大腿往王爺書房裡走。
“弟弟喲——”他招呼道:“哥哥來看你了!”
白淳正在捧著小雲盞喝茶,瞥向他道:“找我幹什麽?”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聞曜風賴在他的矮幾對面,自來熟地拿袖子轉了一圈另一隻小雲盞,倒了熱茶道:“為兄半日見不到你,實在是神魂顛倒,茶飯不思,你該心疼我才對。”
這些屁話,他私下真跟白淳呆在一塊還真放不出來多少。
今天披了一層角色,真就半真半假地演了出來。
白淳垂眸喝茶,簡短道:“說人話。”
“借點錢。”聞曜風捧著下巴看他:“哥哥好窮,吃不起糖了。”
白淳一揚手,旁邊侍女立刻遞上一整條激爽藍莓薄荷糖,連包裝都沒開過。
“喏。”他微笑道:“吃吧,想要多少有多少。”
……冠名商到底給你多少錢!
聞曜風也是玩心起來了,當著他的面剝了一塊嚼起來,咬的方塊硬糖嘎吱響。
“淳兒,”聞曜風拖長了尾音,學那些姑娘撒嬌道:“哥哥從小照顧你到大,你現在反而不給我好臉色看了,是不是?”
“要錢做什麽?”
“哄姑娘開心。”
“哄幾個?”
“二十個起步,”聞曜風慢悠悠道:“姑娘嘛,當然是越多越……”
白淳一扇背敲上他腦殼。
“嘶!”聞曜風捂頭道:“玩笑都不讓開啊。”
你藝人形象偶像包袱到底還要不要了。
白淳又一招扇子,侍女隨即去東廂房取了一包金葉子出來。
“不用找那個姑娘了。”他平靜道:“潘大人薑大人等會估計都會過去,夠她賺好幾年的花錢。”
聞曜風爽快地接了零花錢,喝完一盞又倒一盞。
神情倒是像壓根不想管那件事。
“怎麽說?你找到鳥毛了?”
“早就查出來了。”白淳冷淡道:“金鴆羽在東市拉二胡的陳瞎子手裡。”
“怎麽不買下來?”
“想買的人可多了。”白淳笑著抬眸看他,尾音像融過春雪,清澈又好聽:“太子哥哥不就在找它,說不定哪天就浸在我茶水裡了?”
“那我可舍不得。”聞曜風撫掌喟歎:“我要是毒死你,那我不就成禽獸了。”
“不成?”
“不成,”男人用指腹刮過雲盞邊緣,像是在撫觸他的臉頰:“要浸也浸在好酒裡,醉生夢死送你一眠。”
白淳被撩的呼吸一滯,低頭給自己也續了一杯,淡笑著掩蓋神情。
“陳瞎子和柯姑娘說,誰想要得到那根金鴆羽,必須拿三樣東西來換。”
“第一樣,是前晉的四棱獅子頭核桃一對。”
核桃需是元寶尖兒瑪瑙紅的古核桃,包漿玉化百年有余,缺一不可。
“第二,是吳道子的《朱雲折檻圖》。”
揚鑣隨日馭,折檻出雲台。
諷的是權臣欺上瞞下,誅的是逆賊狼子野心。
聞曜風凝神看他,就分了那麽一丁點注意力聽他在說什麽。
白淳真好看。
平時做偶像的時候,是冷冽幹練的好看。
跳舞強勁柔韌,一唱歌能勾走不少小姑娘的魂。
現在換成長發玉冠翩翩公子的模樣,他就更想弄壞他,看他失控到只能喘息的樣子。
聞曜風內心下流放肆到極點,面上溫良笑容愈發人畜無害。
“第三樣呢?”
“第三樣,是要想法子誇這陳瞎子拉二胡好聽,”白淳喝完最後一甌茶,神色慵懶:“誇到他開心為止。”
“隨便誇幾句會被罵心不夠誠,全都是牛嚼牡丹,不通風雅……”
看歸看,正事也要做。
聞曜風一邊聽白淳說話,一邊思索著該怎麽保他。
現在潘相指明了要殺你,薑且看著也不是什麽好人。
你要是出府找金鴆羽,他們估計轉頭就告到泰和殿,一通詭辯逼群臣倒戈,第一輪公投就直接殺你。
白淳支著下巴等了片刻,再度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