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圈子總會想法子在不同地方填補虛榮,設計建造這樣的地下會所,明面高雅風流,暗裡刀鋒往來,有時候也算是自己演給自己看。
不止聞家,其他幾個本地的巨賈也在這裡有專屬的房間廳位,作用功能不得而知。
夏天蚊子多,在車裡坐一會就胳膊起包。
聞曜風看著那座象牙白的希臘風格美術館,深呼吸著把身份認同塞回聞家少爺的殼子裡。
再下車時又變回吊兒郎當的樣子,像是無事發生過。
他走進入口時,門衛一時間沒有認出來他是誰,警惕地要求展示手卡。
聞曜風似笑非笑:“叫你們經理來。”
電子監控三分鍾後接通,經理在看清面孔時忙不迭連聲道歉,一路快跑著過來引他進來。
保安生怕自己得罪了什麽大人物,一頭霧水也跟著一直鞠躬道歉。
聞曜風插著兜往裡走,冷著臉沒作聲。
他不開口,逼得經理下意識想法子調節氣氛。
“聞總在塔納托斯廳,我帶您過去?”
聞曜風順著引路走了幾步,徑自推開旁側的門看內裡裝潢。
有的房間還在打掃中,煙蒂餐酒散落凌亂。
有的房間陷在黑暗裡,裡面狹小安靜。
也有幾扇門被鎖著,完全推不動。
經理心想也只有聞家少爺敢這麽胡來,換別人家早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他賠了個笑,還是因著職責製止聞曜風的動作:“馬上就到了,我先叫個人進去說一聲?您晚上想吃點什麽?”
“不用,我在別的廳等。”聞曜風腳步停頓,目光落在其他兩間的布設上。
“哦哦這邊,這邊也早被您家訂了,您看,門牌還鏤了個聞字不是?”經理肩膀都放松許多,客氣道:“那您先來這邊休息,等會我跟聞總說一聲?”
聞曜風頷首,等幾人上完茶水瓜果後便示意他們退了,獨自環顧四周。
他那天看了那張照片無數次,地毯,擺設,酒杯,桌腿,所有細節都刻在腦海深處,難以磨滅。
一模一樣。
重疊地讓他脊背發燙,像是肌血都要燃燒起來。
居然是這裡。
真的是聞家在動手。
聞曜風單膝跪在地毯上,用掌心一寸一寸撫摸過波斯長毯,一如閱讀自己錯過的罪證。
他被罪惡感壓得透不過氣,呼吸許久才再次坐回位置上。
下一秒把手擰動,聞梭挑眉進來。
“你小子還知道過來?”
聞曜風抬頭看向聞梭,已經反胃到假笑都擠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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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擺臉色給誰看,”聞梭自顧自點了根煙,煙盒向他一擺:“自己拿。”
“我不抽。”
“行吧,”聞梭任由侍應生代為點火,隨意吸了一口:“找我幹什麽。”
聞曜風注視著房間裡飄散舒卷的煙霧,簡短道:“我今年工作忙,估計不回家了。”
聞梭冷笑一聲:“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他動作粗暴地把煙頭在缸裡撚爛,笑容市儈又譏諷。
“你不會真覺得,你那些唱歌跳舞的玩意兒,也能叫正經工作吧?”
聞梭一手拉近椅子,就差把喉管裡的煙盡數噴到他的臉上。
“聞曜風,你二十多歲了,貪玩我也理解,你媽攔著我說孩子大了不能強硬著來,我也給你時間了。”
“你告訴我,你要玩到什麽時候才收心?知道收心是什麽意思嗎?”
聞曜風笑起來:“COZO集團對你這麽重要?”
“重要,很他媽的重要!”聞梭被他的笑容一秒激怒,抄著他的領子罵道:“你老子在外頭豁出命了做家業,沒日沒夜談單子酒都要喝吐,少給老子露出這種表情!”
“你笑什麽笑?你以為你很灑脫??你以為你置身事外是嗎??”
聞曜風笑容不變,任由他攥著自己的衣領,慢慢道:“你十幾年前就這樣。”
“動怒了把我媽上下祖宗全都罵個乾淨,心情不好還抽傭人耳光也是常事。”
“再站到我和外人面前的時候,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裝得又和藹又斯文。”
“你不累嗎。”
聞梭沒想到他翻出這些舊帳,怒意被進一步引發,就差把巴掌扇在他臉上:“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教我了?!”
“聞曜風我告訴你,你少扯這些有的沒的,”聞梭胳膊肘一頂把聞曜風撞回椅子,沒有細想兒子今天的反常,居高臨下道:“你是活是死,都留著我的血,都是我聞家的人。”
“聞曜風,我限你半年之內把你那些破事都結算清楚,回來給老子接班管理公司!”
“原來我還會這個?”聞曜風慢條斯理地理好領子,語氣並不受他影響:“我都不知道,還多謝您高看了。”
“半年之內,”聞梭怒道:“老子沒有跟你商量,趕緊滾回來!”
“不然呢?”
“不然?”聞梭冷笑一聲:“你最好別知道。”
他沒有給聞曜風留任何機會,發泄完怒氣摔門就走。
聞曜風把紐扣方向轉回原位,安靜思索。
聞家一共傳了五代,第一代是行走鬧市的轎夫,硬生生靠著經營辛苦傳到現在。
爺爺是獨子,娶了兩房姨太太,一共生了六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