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拿著召靈傘一手拿著夜明珠,想了想又掏出來一顆,叫蠟像娃娃抱著。
小不點娃娃冷不丁被塞了顆跟他一樣大的夜明珠整隻娃都是懵的,最後迫於“淫威”像個八爪魚一樣緊緊貼在夜明珠上,再次隨著傘柄晃動起來。
故事裡,藝術家反覆警告學生不能進入這個房間,肯定不只是因為這裡有一堆半成品。
許昭和動作敏捷靈活地穿梭在蠟像群間,不一會兒便出了一層薄汗,這裡比想象的更大。
蠟像娃娃隨著他躲避蠟像的高難度動作宛如在空中跳了支華爾茲,一個委屈之下沒忍住替自己唱了一首歌:“我親愛的朋友們,我用臍帶與黑暗緊緊相連,但此刻我沐浴著光明,熱切地呼喚著你們……醒來、醒來,風雪已經開始,早已無處遁藏……”
歌聲婉轉擴散,帶著無盡的惡意、與仿佛裹挾著冰天雪地的淒冷,傳達到每個蠟像的耳中。
許昭和停下腳步,眼看著那娃娃漸漸融化,滴答滴答流到地上,那視線最後是望向他的,然後眼睛也化成了流動的油,夜明珠啪嗒掉到地上,滾到了那一片粘稠的液體之上。
隨著他歌聲的結束,那安靜地蟄伏在黑暗中的蠟像們也開始蠢蠢欲動。
最靠近活人熱氣的蠟像猛地伸出手,其余蠟像也像打開了開關般開始朝著某一個點瘋狂進攻。
而那一個點的中心,正是許昭和。
側身堪堪躲開最靠近自己的蠟像的手,許昭和往後一退,卻被後面守株待兔的蠟像抓了個正著。
黑色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著他的方向,隨著一道寒光閃過,那蠟像愣了愣,失去了自己的胳膊。
許昭和借機退到牆角,收起砍刀將仍舊緊緊抓住自己的蠟像斷臂扯開。但情況並不樂觀,盡管沒有眼睛,活人的氣息在一眾蠟像中猶如光芒萬丈的小太陽,引誘著所有黑暗生物飛蛾撲火。
沒想到最後被那小蠟像擺了一道。
許昭和往那沾著蠟油的夜明珠方向看了一眼,在無數蠟像蜂擁而至眼看就要抓到他時打開召靈傘舉到身前,一片耀眼的紅光閃過,徹底遮住了他的氣息。
光芒萬丈的小太陽忽然間消失了,蠟像們卡了殼般倏地停住腳步,卻仍舊察覺不到那股香甜的氣息。
沒一會兒,蠟像們開始煩躁地四處蹦躂,卻因為看不見而頻繁撞牆。
他們似乎依然不放棄尋找膽敢闖入的活人,又似乎在尋找出去的路,只是兜兜轉轉卻只能在這四四方方的空間裡到處碰壁。
眼前終於空出一塊地方,從擁堵和閉塞中得以喘息,許昭和站直身體,舉著召靈傘看向未被照亮的一處黑暗的角落。
這些蠟像會動似乎也不全是壞處,至少能夠有機會看全整個房間的面貌。
所有蠟像似乎都在有意無意避開那地方,他便偏偏要去看看那裡到底有什麽。
許昭和貼著牆根小心躲避著不時哐哐撞牆的蠟像,等到手裡那顆夜明珠能夠照得清角落裡的東西,順便也看到了那蹲在爐邊的一道小小的身影。
“我親愛的新娘,你為什麽不願永遠陪著我?無知無痛是為永生,到我的身邊來,永遠陪伴我……”
蠟像娃娃一張口,一陣婉轉的歌聲登時響起,似乎在控訴某人不知好歹。
昭哥看著先前碰瓷假死的蠟像娃娃,沉默良久,直到那娃娃眼中的希冀之光越來越勝,眼看著就要上前揪住他去拜堂了,才猶豫著開口:“……你真不怕路西法嗎?”
蠟像娃娃:“…………”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好像吃了蒼蠅似的想吐又吐不出來,心裡難受但有苦說不出!
許昭和松了口氣,“害,我以為你真不怕呢……”不然怎麽一直在能讓路西法發瘋的鋼絲繩上瘋狂起舞。
蠟像娃娃啞口無言,最後憤恨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的“新娘”一眼,轉身就往爐子上爬,等到站到火爐之上鐵鍋的邊緣,側了側臉朝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很淒美的笑,便毅然決然仰身跳到了鍋中。
那爐子和鐵鍋加起來足足有兩人高,許昭和從旁邊的梯子爬上去,看到蠟像娃娃飄在一片血水之上衝著他笑。
明明沒有燃燒,但鍋裡的血水整個都沸騰起來,咕嘟咕嘟往上冒著泡泡,偶爾還能看到一截白色的指骨浮上來。
“生在熔爐之上,火在燃燒我的肝髒,然後我融化在血水裡,塑造在黑暗的泥沼……”
身後的蠟像還在咣咣撞著牆,眼前的蠟像娃娃融化在鐵鍋中,冒出的泡泡帶著一陣陣吟唱。
看著那些不斷翻湧而上的骨頭,再結合屋裡的景象以及蠟像娃娃的歌詞,許昭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藝術家之所以能做出可以以假亂真的蠟像,是因為他在材料裡面摻了人油。
而後來他製作的產量逐漸降低,最後被迫收徒,再加上這屋裡這麽多明明如此逼真卻被迫放棄的蠟像,不難想象他大概是被反噬了。
“畫龍點睛”這個詞語再次出現在腦海裡,蠟像們沒有眼睛自然找不到凶手,而藝術家這麽做是不是因為那些用人油做的有眼睛的蠟像已經出了問題?
他意識到那些蠟像“活了”,之後所做的所有蠟像便均沒有眼。
因為,他怕被報復。
那些蠟像在尋找凶手。
藝術家最後,是死在了蠟像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