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還要早起,先睡了,晚安。】
對面隔了會兒也回過來一個“晚安”,還附上一個小豬蓋被子的表情包。
我莞爾一笑,這肖代表,還真是童心未泯。
翌日一早,我穿戴整齊,七點便驅車前往楊海陽處與他匯合。
商芸柔不喜歡過於繁複的婚禮程序,隻想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度過悠閑輕松的一天。加之她有孕在身,不宜操勞,楊海陽便索性連接親都省了,隻辦一場簡單的儀式就好。
婚禮在市中心一處奢華的洋房內舉行。洋房上個世紀建成,住過許多歷史名人,佔地五千多平米,擁有超大私家花園,自建成便因它童話城堡般的外觀廣為人知。
避免來回奔波,楊海陽與商芸柔早一天就住進了洋房,我到時,楊海陽正在他的“新郎室”弄頭髮。而商芸柔則在另一層的“新娘室”做準備。
“我好緊張。”楊海陽捂著胸口道,“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和芸柔結婚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化妝師與他說笑。
“怎麽可能後悔。”楊海陽想也不想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後悔。”
他語氣堅決,滿目深情,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愛商芸柔,他會牢牢牽著她的手過完這一生。
照理追求幸福也是一種欲望的體現,而欲望正是人生痛苦的根源。要斷絕痛苦,必須消除自身欲望。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真正的無欲無求?尋求極致的“無欲”,難以說清它是不是另一種“欲”。
秉承佛道思想,以前我總認為,有太多欲望不是好事,它會讓人墮落。現在卻覺得,在欲望中掙扎是人類擺脫不了的宿命,與其想著規避,不如大方承認——自己便是因欲望而生,也要因欲望而死。
沒有欲望不見得好,充滿欲望的人生,亦不見得差。
到十點左右,賓客陸續到場,包括雙方長輩。大家聚在樓下草坪上,衣著體面,舉著香檳,不時輕聲交談耳語,一旁的小型交響樂隊正在演奏聖桑的《動物狂歡節》,歡快的樂曲十分喜慶,與今日氣氛相得益彰。只是,不知為何有些好笑。
化妝師給楊海陽做完造型,還想給我弄,被我婉拒了,他看起來頗為遺憾,隻得歎著氣從一旁箱子裡取出朵胸花給我別上。
雖說是伴郎,可也不需要我忙活什麽。楊海陽的母親同楊幼靈正好到了外頭,找不到地方,我便主動說要去接她們,讓楊海陽安心和司儀對流程。
快到門口,我遠遠看到楊幼靈她們,也看到了……商牧梟。
他牽著楊幼靈,正往我的方向走來,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看著感情深厚,倒像是一對親舅甥。
“北芥!”楊海陽的媽媽遠遠朝我揮手。正與小姑娘低頭說著什麽的商牧梟聞言抬頭往我這邊看過來,視線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挪開,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似只是在看一個路過的陌生人。
這表情我見過。我們剛在一起時,為了楊海陽的事吵過一架,他為此一星期沒有理我,路上遇到便是這幅表情。可以與別人談笑風生,但懶得看我一眼。
“北芥啊,我剛剛在外頭差點找不著門,還好遇到芸柔弟弟了,他認識靈靈,就把我們帶進來了。”楊媽媽走到近前,說起她們會和商牧梟一道進來的緣由。
“這裡的門是不太好找。”他既然不想和我交流,那我也不去討嫌,隻當他不存在。“阿姨,我帶你們去海陽那兒吧?”
“好好好,我去看看他,也去看看芸柔。”她拍拍自己隨身的小包道,“今天正式過門了,紅包可不能免。”
一聽要去見楊海陽和商芸柔,楊幼靈立馬松開了商牧梟,改牽奶奶的手。
“舅舅我先去找爸爸啦,我們等會兒見!”
商牧梟扯了扯嘴角,似乎對她這種不加掩飾的偏愛頗為不滿。
“嗯,等會兒見。”他語氣沒這麽起伏道。
我帶著兩人去到楊海陽處,楊母叮囑了些瑣事,之後帶著楊幼靈去又找商芸柔。
司儀見時間差不多,便叫楊海陽先到樓下待命。
我替他揣著戒指盒,被他的情緒傳染,不自覺也開始緊張。
十一點半,婚禮進行曲準時奏響,楊海陽站在由綠白兩色鮮花編織的拱門下,忐忑地等著他的新娘。
綠色的草坪被鮮花立柱隔出一條天然絨毯,筆直地通向拱門。賓客自然分立兩邊,與楊海陽一樣,望向新娘的來處。
商祿與方麒年位於最靠前的位置,商牧梟並不和他們站在一處。人太多,我一時也找不著他。
方麒年今日是女裝打扮,穿著一襲醒目的薑黃禮裙,頭上戴著頂同色禮帽,薄紗微微遮住他的上半張臉,讓他的表情顯得很模糊。
商祿側身與他身旁一名身材纖細的女孩說著話,表情分外溫和,甚至有幾分寵溺。再看那女孩的臉,隻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余喜喜口中宋萬呈找來扮演梅紫尋的那個女大學生。她的眼睛,她身上的神采,和梅紫尋太像了。方麒年與她一比,只能算是拙劣的仿製品,頂多仿了個形。
再看女孩的另一側,果然就是名導宋萬呈。
方麒年沒事人一樣,任商祿與女孩談笑,同他們之間仿佛自有一道無形屏障,我都佩服他這樣沉得住氣。
人群中我還看到了尹諾,這學期他沒有選修我的課,也不再同商牧梟走在一起,我已經許久不見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