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存款已經先給盧玥打了過去,畢竟她那邊急用,星特朗仍未找到下家,剩下二十萬還沒著落,卡裡就剩五千,下個月房貸在途,過日子都緊巴巴,我哪裡有閑錢買別的東西……
錢的確並非萬能,但你又不得不承認,它是這個社會運作的根本,是每個人生存的必須。有錢不一定長命百歲,沒錢卻一定寸步難行。
雖說機遇總是突如其來,可這也太突然了,好歹給我點時間緩衝一下,存個錢呢。
“謝謝,但我……算了,讓給別人吧。”
腦海裡一瞬間閃過許多想法,包括問姑姑借錢,問楊海陽借錢,甚至問家裡借,又都一個個被我否定了。
當初我想買房子,父母並不支持,認為我無力負擔。多虧姑姑借了我一部分首付,這才買了現在的這套房。直到去年這筆錢才全部還清。
我不想舊帳結束便添新帳,總是問姑姑要錢,成為她的負擔。而楊海陽要養孩子還要擴張門店,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找他借也不合適。我父母那邊……就更不用說了。
我不像盧玥,並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外骨骼於我,雖然機會難得,但就跟普通人遭遇大折扣海外遊尾單一樣,搶到了,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錯過了,大不了繼續待在家裡。
對我來說,無論是站著用外骨骼走路,還是坐著用輪椅代步,除了能呼吸更高層的空氣,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差別。
“啊?”理療師微愣,好像名即將跑到終點慶祝奪冠的長跑選手,在最後一秒被人從身後反超,無措中夾雜一點震驚,還有點不敢置信。
“我沒有十萬。讓給別人吧,會有人比我更需要的。”我抹了把勃頸上的汗,說完往更衣室而去。
“那我……那我打電話和對方確認一下吧。”理療師的聲音在身後訥訥道。
好東西不缺識貨的人,沒幾天,星特朗那邊便找到了買家。
對方通過本地天文觀星論壇上的二手轉賣帖找到我,表示願意出二十萬買下望遠鏡,並且親自上門提貨。
我與對方說定後,第二天一早他便與朋友兩人一道上門來驗貨。
“你這望遠鏡真是不錯,二十萬賣虧了。”買家四十來歲,是名專業級的觀星愛好者,在論壇上也算小有名氣,喜歡分享各地拍到的星圖。論壇id名叫“渴水的魚”,所以大家都叫他老魚。
“那我現在提價還來得及嗎?”我說笑道。
“那不行啊,做生意要講誠信。”可能怕我真的反悔,他趕緊掏出手機給我轉帳。
只是兩分鍾,二十萬便全都轉到了我的銀行卡裡。
熟練地檢查完各個部件,老魚與他的朋友小心從支架上拆下望遠鏡,將它分成幾個方便運輸的部件,再用泡沫紙包裹,一一帶下了樓。
眼看望遠鏡就要被帶走,割舍的痛楚後知後覺湧現。仿佛他們帶走的不是望遠鏡,而是附在我的肉裡,連著血脈,與痛覺神經深深纏在一起的某種寄生物——容忍它,它像個累贅,對我絕無益處;去掉它,腐瘡總會痊愈,只是要經受非人的痛楚。
“等等!”我叫住老魚,驅動輪椅到他身旁,緩緩抬手,隔著泡沫紙,最後一次撫摸我的星特朗,“它就交給你了,好好對它。”
老魚笑了:“你怎麽跟嫁女兒一樣,知道啦,我會好好待它的。”
我將他們送到樓下,待他們的車駛出小區,徹底看不到了,我在門廊下又發了會兒呆,直到臉都凍麻了,這才轉身進門。
客廳裡空出一塊,怪不適應的。但就目前我的財政狀況來說,也只能先空著了。
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眉心一蹙,往對面樓看了眼,什麽都看不出。
總覺得剛剛有人在往這邊看……
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隻以為自己多心,我拿著水杯往客廳而去,並沒有將這一插曲放在心上。
我本以為賀微舟說要約我,大概率只是說說,沒想到他是行動派,寒假裡就約上了。
他發給我一個鏈接,問我周六有沒有空,點開一看,發現是霍爾斯特的《行星》組曲的音樂會介紹。
《行星》組曲共分七個樂章,分別以太陽系中除地球以外的另七個星球命名。由於樂隊編制過於龐大,一般很少全曲演奏,大多隻演奏其中的部分樂章。
但賀微舟給我發的這個,竟然是全曲演奏的。
錯過了外骨骼說不定還能等到下一次機會,錯過了這場音樂會,我可就不一定還能等到下一次了。
左右盧爸爸的手術費已經湊齊,我也不用再那麽摳摳索索。手頭還有五千,算算買張票不是問題,便沒多做猶豫,與賀微舟約定了周六一道去聽音樂會。
他約的也是很巧,周六是寒假倒數第二天,周一便要開學,再晚我就不一定有空了。
到了周六,賀微舟讓我不用開車,說他會開車來接我。
其實我倒寧可自己開車。坐別人的車,上車下車先不說,收納輪椅總要麻煩別人,讓我很過意不去。
這晚帶來《行星》組曲的,是國內知名的愛洛斯交響樂團,技法與配合都天衣無縫。將各個樂章表達的不同情緒展現的玲璃盡致,土星的衰退,金星的平和,海王星的神秘……最叫人稱絕的還要數火星,充滿硝煙,可謂氣勢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