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和張大哥今天不來嗎?”主播今天扎著雙馬尾,臉上戴一副銀框眼鏡,顯得格外青春靚麗。
廖姐給眾人倒完茶後,捧著自己的杯子緩緩坐下,回道:“哦,他們啊,他們以後可能都不來了。”
“不來了?”大家都有些驚訝。
“李太太的先生由於工作調動,要搬去國外,不能來了。張先生植發之後信心大增,現在沉迷健身,說要努力做型男,心態非常積極樂觀,也不需要來了。”廖姐喝一口茶,喟歎道,“他們都畢業啦。”
在場幾人面面相覷,寧天兒手指劃了一圈別人,最後指向自己道:“所以現在就我們四個了嗎?”
廖姐點點頭,一臉笑眯眯地:“希望你們也早日畢業呀。”她摸摸上衣口袋,摸出兩張折起來的信紙,展開其中一張,清了清嗓子道,“李太太和張先生都給大家留了信,我念大家念一下吧。先是李太太的……”
最近忙著打包搬家,身體感到很疲憊,一想到要去陌生的地方,心裡又各種焦慮。放以前,我肯定會將這些疲憊和焦慮忍到獨自奔潰,但現在我已經學會換一種角度看事情。
我很疲憊,但兒子和丈夫也不輕松,甚至還要忍受我疲憊後的壞脾氣。我各種焦慮,但對於我陌生的地方,對兒子和丈夫何嘗又不陌生?
過去我總追求完美,想要一個完美的丈夫,一個完美的兒子,實現童話故事中的幸福人生,把自己弄得很抑鬱。現在,我不再執著於“完美”,接受自己擁有一個不完美的丈夫,一個不完美的兒子,發現原來自己其實也不完美。
抑鬱時,看什麽都是醜的。想開了,放眼處處是風景。
不知此生還有沒有機會見面。在此我也想學黃老先生,給大家一點臨別感言——希望大家都能坦然接受自身的不完美,也接受別人的不完美。
廖姐停頓了會兒,換下一張:“李太太的就到這裡。接下來是張先生的……”
後悔,我太后悔了,我應該早點植發的!大夥兒,有錢別捂著,歲月不可回頭,想變漂亮趁早啊!
“沒了。”廖姐重新將信對折,坐回椅子上。
寧天兒率先笑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帶動了所有人,不一會兒,整個體育館便都回蕩著大家此起彼伏的爽朗大笑。
“對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在一起了!”笑聲中,女主播突然握住白領的手高舉起手臂。
白領憨憨地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眾人短暫地驚詫過後,連道恭喜,為他們真心感到高興。
“其實兩個月前,我連遺書都寫好了。但老黃快我一步,”女主播笑著笑著眼眶一點點變紅,“我覺得你們連著參加兩場葬禮也挺累的,就想等等再說,想不到這一等把愛情等來了。徹底死不掉了!”說罷嚎啕大哭起來,與身旁白領抱作一團。
這明明不是感傷的時刻,寧天兒與廖姐卻紛紛跟著落起了眼淚,就連我,心中也湧現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同於任何正面情緒,亦不同於任何負面情緒,像是兩者中間的灰色地帶,甜苦交織,耐人尋味。
在我以為大家都比我健康積極,完全不像有滿肚子哀愁時,他們用實際行動告訴我,衣著再光鮮的人背後,也都藏著不為人知的苦痛;在我以為大家都被生活折磨得失去歡樂,再也振作不了時,他們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我對悲觀主義的認知。
本以為生活處處是痛,樂觀向上不過是最大的謊言,但原來改變這樣容易。只需一個契機,一點勇氣,往前邁一步,便能收獲全新的世界。
脆弱又堅強,敏感而善變,可以群居,也享受獨處,這世間再沒有哪種生物,能比人類更複雜,更充滿未知的魅力。
抹乾眼淚,廖姐問我:“北芥,你和你那位怎麽樣了?”
“挺好。”今晚的氛圍太好,連我都不自覺變得積極又樂觀,仿佛無所畏懼,“我開始複健了,想給他一個驚喜。雖然開頭很難,但我會繼續努力。”
雙腿的複健並非一朝一夕能看到進步,大多都是枯燥的、重複的訓練。只是兩天功夫,我的手掌便被磨出了水泡,挑破後,第二天又再繼續。
而這一過程中,忍受艱辛的複健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能接受失敗。接受哪怕付出巨大的努力,也有可能連一點微小的改變都無法看到的心理落差。
“天啊……”廖姐輕掩雙唇,一臉喜出望外。
這時,女主播帶頭舉著杯子起立道:“我第一次覺得我們小組這麽名副其實。來,祝所有人樂觀向上!”
其余人跟著起立,我不能站,隻得遙遙舉杯。
“祝所有人樂觀向上!”
有一陣沒聯系楊海陽,這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楊幼靈想我了,要我過去吃飯。
自和商牧梟交往,我對這個乾女兒的關心的確少了一些,自覺心中有愧,特地買了隻獨角獸的毛絨玩偶當做賠罪禮去討她歡心。
小丫頭很喜歡,替獨角獸向兔子玩偶做著自我介紹,不一會兒告訴我,兩隻毛絨玩偶已經成了好朋友。
餐桌上,楊海陽問我最近在忙些什麽,怎麽總沒聲音。
我道:“你自己整天忙著談戀愛,還說我沒聲音?”
楊海陽摸摸鼻子,乾笑著道:“忙是真的,但不是忙著談戀愛。我最近在忙開分店的事,芸柔工作正好也忙,我們一禮拜都見不到一面,簡直是抽空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