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開手,順勢後退,兩手插在褲兜裡,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惡心的可憐蟲。
唇邊掛著諷笑,他倒退到門邊,拉開門道:“行了,把你的‘機會’留給別人吧,我不需要。希望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北教授。”說完,他離開辦公室,用力拉上了門。
隨著關門巨響,四周重歸寂靜。瞪著門板,要不是手腕還隱隱作痛,我都懷疑剛剛是不是做了一場荒誕的夢。
雖說人生就是由一系列無法滿足的欲望推進,充斥著無盡追逐的渴求與痛苦。但我對商牧梟真是清清白白,毫無非分之想,硬要說有什麽超出師生情誼的,也只是衝著商祿的一點愛屋及烏。
這也太荒唐了……真是惡人做多了,做好人都沒人信了嗎?
“亂咬人的狗崽子。”揉著疼痛不已的腕部,我簡直要氣笑了。
承他吉言,我也希望和他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然而,命運似乎最近格外關照我,總是千方百計塞給我意料之外的“驚喜”。前一個還沒消化,後一個就來了。
兩天后的夜晚,我去參加沈洛羽幫我報名的心理互助小組,屁股還沒坐熱,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我不知道對方看到我什麽感覺,反正我的感覺不太好。
這座城市心理互助小組那麽多,沈洛羽精挑細選,選中了唯一有商牧梟的那個。
第3章 樂觀是假象,不幸是常態
天氣有些陰,我擔心會下雨,出門時特地帶了把傘。
心理互助小組的活動點離我家不算遠,距離大約五公裡,就在一所小學的室內體育館裡。
我聽沈洛羽說,小組的負責人是這所小學的行政管理人員,因此才能在晚上借用閑置的體育館。
我的車還在修理中,只能打電話預約出租車來接我。偏偏能裝下我的車不是隨時隨地都能有,等了好些時候才有一輛黃色出租車姍姍來遲。
當我趕到目的地時,一位面容和藹,身材豐腴的中年女士已經等在體育館門前。一見我,笑得眼都眯縫起來。
“你就是北芥吧?你好,我是樂觀向上心理小組的負責人廖銀年,你叫我廖姐就好。沈小姐之前已經跟我說過你的情況,不要有壓力,就當過來交朋友的。”她一邊說,一邊繞到我身後。
我看出她的意圖,忙製止道:“不用,我可以自己來,您替我扶下門就好。”
廖姐愣了下,點點頭:“哦,好。”
室內已經到了不少人,大家圍著乒乓桌坐成一圈,每個人面前都有一隻英式紅茶杯。
“你要紅茶還是咖啡?”廖姐引我到桌邊。
我打量著四周,衝幾個與我對上視線的人微微頷首,回道:“茶,謝謝。”
廖姐從一旁勾過茶壺,替我斟滿。
在場大概也就六七人左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著打扮也各不相同。這些人光看外表實在比我健康太多,完全不像攢了滿肚子哀愁的人。要不是廖姐先前有和我確認,我都要懷疑沈洛羽是不是給我報錯了組。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先開始吧。”廖姐擊了擊掌,讓大家都看向自己,“原本還有個新人的,但我估計他不會來了,我們就不要等了吧。”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體育館的大門便被人從外推開,淡淡水腥氣卷著微涼的夜風湧入進來。
我同眾人一道轉頭看去,正好見商牧梟黑著臉踏進室內。外頭應該是下了雨,淋得他頭髮都濕了,牛仔外套肩膀的位置也顯出深色水印。
他用手背擦著脖頸,掃了眼室內,與我不期然對視,怔然的同時,臉更黑了。
這場景,誰看了心裡不道一聲“見鬼”?
“你是商小姐的弟弟吧?”廖姐先熱情依舊,迎上前道,“快過來坐,我還當你不來了呢。外面下雨了啊?你看都淋濕了,我去給你拿條毛巾,你等等。”
商牧梟與我對視半晌,收回視線,坐到了我的對面。
我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心裡止不住歎息。冤家路窄,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廖姐很快從雜物間拿了條嶄新的毛巾過來,商牧梟謝著接過,稍稍擦了擦自己的頭髮。
“現在人齊了。”廖姐坐到自己座位上,如同主持人一般,宣布這次的心理互助活動正式開始,“先從新人的自我介紹開始吧。”說著,她將目光投向我。
雖然我已經習慣被注視,被當做中心點提問,但那些都是職業需要,和現在的狀況還是很不一樣的。
坐在講台上講課,並不需要如此深刻地剖白內心。
“我叫北芥,北方的北,芥草的芥。我在清灣大學哲學系任教,今年32歲,如大家所見,是名雙下肢癱瘓的殘疾人。”
靜了片刻,確定我已經說完,廖姐帶頭鼓起掌:“歡迎北芥。”
“歡迎!”
“歡迎……”
其余人跟著鼓起掌,臉上掛著和善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微笑。
“下一位。”廖姐眯著眼看向一旁正用銀杓百無聊賴攪著咖啡的年輕男人。
商牧梟感覺到了眾人灼熱的視線,抬起頭,一松手,金屬銀杓與瓷器碰撞到一起,發出一聲輕響,在安靜的環境下顯得尤為突出。
“商牧梟,清灣大學金融系大二學生,今年20。”他往後一靠,漫不經心地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