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我還不怎麽清醒,聲音含著絲沙啞。
蛋黃不知怎麽睡去了腳邊,這會兒聽到動靜機警地睜開了眼。
商牧梟抱著我的腰,將臉埋在我腹部,動了動身體,也有了清醒的跡象。
“是這樣……”楊海陽斟酌片刻,將事情來龍去脈道出。
管理梅紫尋作品的基金會,在保養清點畫作時,意外在一副固有油畫後,發現了一副從未面世,不為人知的新油畫。
由於油畫內容涉及到商家隱私,能不能展覽,後續要如何處理,需要一起協商,所以……基金會會長約了商家三人,下午一點到基金會所在地來,一同探討這幅畫的未來。
第76章 安睡吧,小寶貝
孝之一字,是非常典型的儒家哲理,大多西方哲學家認為它是過時的產物。羅素甚至說過,孝道有礙於公共精神的發展,賦予長者更多的權利會導致舊勢力的肆虐。
這一觀點不無道理,但不可否認“孝”仍然有其正面的存在意義。
現代對孝道的研究,傾向於它是一種人類的先天特性,但需要後天的適時引發,被稱為“待發天性”,更將它歸類為人類之所有有別於其它動物的根本原因之一。
換言之,每個人天生便會對“家”、“族群”、“親長”,擁有極強的依賴性。
這種依賴性加以引導開發,就成了“孝”。它驅使我們努力成為家族的榮耀,渴望得到家人的認可,懼怕於挑戰族權結構……
而由於它的先天性,哪怕最後人們離開了“家”的環境,它仍然不會消失。它極端複雜又極端脆弱,已然成為現代社會的一大焦慮。
可以說,噩夢是它,美夢也是它。
商牧梟打從心眼裡無法原諒自己的父母,憎恨他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種種“暴力”,可一旦聽聞梅紫尋基金會的新發現,卻仍然做不到漠不關心。
他長久地沒有說話,既不說去,也不說不去,還少見的去陽台上抽了煙。
有時候沉默本身便是一種答案。
最後我替他做了決定。
“走吧。”我拿著車鑰匙,站到門邊招呼他。
他看我片刻,朝我走過來,嘴裡含著煙,從我手裡一把取過車鑰匙。
路上他心事重重,開著車窗又接連抽了兩根煙。我體諒他難言的心情,沒有阻止,但到第三根的時候,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
“好了。”
他抿了抿唇,收回手,升上了車窗。
車流開始移動,太安靜了,我打開了廣播,溫柔的女聲正在介紹德國著名作曲家勃拉姆斯的生平,並一一播放他的作品。
在舒緩的樂曲中,我們到了基金會所在的辦公地點——一棟僻靜古樸的上世紀小別墅。
小小的黑色鐵門旁,白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植物,開著一朵朵紅色的喇叭狀小花。
按響電子鈴,得知我們來意,裡面很快出來一名男性工作人員替我們開門。
“我姓安,叫我小安就好。這邊請,我們會長正在會客室等各位。”
“其他人都到了嗎?”商牧梟問。
“商先生已經到了,商小姐正在路上,說是馬上就到。”
說曹操曹操到,還沒走到別墅門口,大門那邊便再次響起鈴聲,隱隱我還聽到了楊海陽的聲音。
小安讓我們暫等片刻,他過去開門。門一開,果然是商芸柔和楊海陽。
姐弟兩互相對視一眼,什麽也沒說,各自低頭往裡走。
我和楊海陽漸漸落在後頭,開始說起悄悄話。
“北芥,你知不知道那個……那個商祿和他小妻子的事?”楊海陽壓低聲音,言語保守。
我一聽,立馬知道商芸柔是跟他坦白了方麒年的事。
“知道。”
楊海陽差點沒控制住音量:“我操,你知道?”
別墅內寂靜又空曠,他再響點就能有回音了。我將食指豎在唇前,讓他輕點。
他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說話:“你知道你怎麽不告訴我啊?我去太刺激了,芸柔跟我說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麻了。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商祿……我老丈人能娶個男的。”
我瞥他一眼,他將手松開一道縫,立馬補充道:“沒有歧視你們群體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這也太能裝太會玩了。”
說著話,很快到了一扇高大的白色木門前。小安替我們擋著門,等我們全都進入室內後,這才輕輕將門合攏,自己也進到室內。
會客室整體充斥著乾淨明亮的白色,散落著各種形態的椅子和沙發,我粗略算了下,擠一擠大概可以坐個二三十人沒問題。
商祿端著一隻英式紅茶杯,坐在一把高背椅裡,他斜對面是一位滿頭白發卻看不出具體年紀的中年女性。我們進來前,兩人似乎正在閑聊,故而當商祿轉向我們時,唇角甚至少見的留有微笑的余韻。
但很快,當他見到商牧梟,更準確說,見到商牧梟的臭臉,他的笑就淡去了。
“剛剛我還在和你們爸爸談論你們呢。”白發女性起身迎接我們。
“好久不見,譚會長。”商芸柔禮貌又商務地撐起笑臉,與對方握手,“說我們什麽?該不是在說我們壞話吧?”
譚會長笑道:“說你們都大了,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標,要是紫尋能看到,一定會為你們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