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沁一怔,猛地搖了搖頭。
再看宋焰,他cha著兜,站在幾步開外,至始至終一言不發,就那樣平靜地看著她。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答覆。這十多天,他一直在等。
她突然就心痛得要死。
她忘了,有些話,她一直都沒有說。
他說,管他明天刮風下雨,今天在一起。明天,她想分開就分開,
可,不是的。
下雪那天,答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覺悟。可她忘了講。
她朝他走去,在離他一兩米的地方站定,
一月的冷風chuī著,她的眼睛微微紅了,望著他,顫聲道:
“宋焰,……初雪那天,太匆忙了,我有好多話都沒跟你講。本來,有很多話,當時就想跟你講的。對不起,這麽遲才告訴你。”
“宋焰,我會愛你的。”她說,“我會努力,像拚命讓明天后天都和你在一起那樣去愛你的。”
“這一次,我絕不先負你。”
第47章
“宋焰,我會愛你的。”
她的話好似還回dàng耳邊,而天地間已一片安靜。
宋焰凝視她半刻了,說:“我知道。”
他朝她走過來,手從兜裡掏出,握緊她的手,將她拉至身側,領到付聞櫻跟前,略一頷首,說:“阿姨好。”
付聞櫻拎著包,優雅站立著,眼底早已是冷光一片,卻還是衝宋焰擠出了一絲毫無笑意的微笑。
看上去從容,大度。
縱使有天大的怒氣也先忍著。她最重顏面氣質,此刻在大街上,又有韓廷在場,她不會自揭家醜。
更何況活這一輩子,她從未與人吵架爭辯過,遑論撕破臉面揪扯。無論是管教訓誡孩子,還是在工作中對付辦錯事的下屬,她永遠都是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施以冷bào力壓製,是個微笑比發怒還恐怖的女人。
宋焰看著付聞櫻這張臉,終於意識到,許沁那壓抑而qiáng作冷漠刻薄的樣子只怕就是從小深受其害。
不自覺便將掌心她的手握得更緊。
但面前是許沁的母親,他沒法叫許沁為難,更不能在不知局勢的qíng況下將事態惡化。
他再一頷首,禮貌道:“阿姨,今天匆忙,改天再去家裡拜訪。”
“不用了。”付聞櫻一句話將拒絕與不承認表達得清清楚楚,目光甚至不屑於在宋焰臉上多停留半秒,便看向許沁,目光隱含凌厲,“沁沁。”
許沁微吸一口氣,說:“媽,我明天要上班,現在已經下午,就不回西邊了。”
付聞櫻盯緊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好。”
上了車。
至於韓廷,他站一旁感受完這幾人平靜語調下的暗流湧動,居然也沒多大尷尬,無事人一樣衝兩人禮貌微笑,又一頷首算是告別,也走了。
翟淼感歎:“這真是個做大事兒的人呐。”
回頭又找許沁:“酷哦,對你刮目相看。”
話音沒落——
宋焰已把許沁拉過去摟進懷裡,緊緊摟著,大掌上下撫揉著她的後腦杓,低聲:“委屈了。”
“委屈了。”他連說了兩遍,眉心深蹙著,下頜緊貼著她的鬢角,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寶。
他知道她一定是受委屈了,不然不會被bī到反彈,在眾人面前說出剛才那番話。
許沁摟著他的腰,搖了搖頭。
不必說,他什麽都知道。
而她做的一切,都值了。
“下次我會陪你去。”他說,“以後每一次我都陪你去。”
“好。”她點頭。分別一天像是度了一年,無數話要說,最終落成一句,“你想我了沒有?”
“想了,一直在想。”宋焰在她耳邊低語,“我以為歸隊之前見不到你了。”
“我也以為在你歸隊前見不到了,要等下個星期呢。”她說,“幸好。”
他也說:“幸好。”
翟淼拎著不屬於自己的甜甜圈和口紅,實在是忍無可忍:“誒,這兒還有顆燈泡呢。”
宋焰沒聽見似的,抬起許沁的下巴,低頭用力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翟淼:“……”
她翻著白眼轉過身去望天,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眼前一摳,眼已瞎。
……
許沁要回棕櫚花園收拾東西,翟淼也去幫忙。
進小區前,保安見了他們,問宋焰:“您那鑰匙——”
宋焰:“現在給我吧。”
保安拿了串鑰匙出來給宋焰,後者又遞給許沁。
許沁納悶:“這什麽?”
“我家鑰匙。”宋焰說,“之前擔心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歸隊,就把鑰匙留在保安這兒,讓他見著你了jiāo給你。”
兩把,一把四合院大門的,一把他房間的。
許沁剛把自己從家裡剝離出來,面對他如此縝密篤定的計算,心中些許五味雜陳,問:“你算準了我會被趕出來?”
“沒。只是以防萬一,”他苦笑一下,“你倔起來也挺倔的,怕你沒地方去。還逞qiáng。”
他說,
“我得離開一星期,就怕中途有什麽變數,我顧不上你。留個鑰匙,好歹你有地方能落腳,有家人能倚靠。”末了,微歎,“倒是沒想這麽快。”
許沁微怔,心裡頭一陣暖,又為剛才自己的小計較抱歉,手不禁就攥緊了鑰匙,也攥緊了他。
翟淼也說:“對啊嫂子,以後我哥在隊裡頭出不來,你有什麽事就找我,還有我爸媽。記住了沒?”
這jiāo代叮囑的語氣,又和宋焰一模一樣了。
正說著,翟淼電話響,她接起來應了聲:“媽?”
“……不用爸爸來幫忙,三個人搬得動。……知道啦,我不會偷懶的。……是是是,我的手不用拿手術刀,斷掉都不要緊的。”
許沁:“……”
電話那頭不知在說什麽,隔幾秒了,翟淼問許沁:“嫂子,你喜歡吃什麽菜?”
許沁一愣,明白過來舅媽準備買菜做晚飯呢,匆忙想一想,說:“魚。”
翟淼對著電話:“她想吃魚。”隔幾秒又問許沁,“還有呢?”
“……”許沁說,“牛ròu,花椰菜。”
翟淼對著電話報備完畢,那邊又說了什麽,翟淼再度問許沁:“我媽說除了這些,再給你弄一個蓮藕排骨湯?說是你們梁城人喜歡吃這個?”
許沁點點頭,一顆心跟泡在溫泉裡似的,要化開了。
她抬眸看一看宋焰,想拿眼神謝謝他。他卻並沒有在意這個小cha曲,仿佛這對他來說,是極其自然的一件事。
……
翟淼第一次來許沁家,進門之後頗為開眼。房子又大又新,裝修jīng致;且高樓之上,視野極好,不是一般人家住得上的。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偌大的家中沒有半點生活氣息,gān淨得像拍電視劇用的地方。
稍稍有點兒煙火氣的就只剩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和油鹽醬醋,可看那嶄新程度,估計也是宋焰過來之後添置的。
翟淼跟在宋焰身邊小聲嘀咕:“她真不在這兒住了?這房子得值多少錢啊?”說完又給他打氣,“不過你放心,你那地方不比這兒差。我看著等弄完了,比這兒還要好。”
宋焰道:“我盡力。”
許沁家裡東西不多,能收拾的只有衣服鞋子外加日常用品。
翟淼進她房間給她幫忙,看看房間裡豪華的大chuáng,地毯,成排成櫃的衣帽間,問:“要搬走了,你會不會舍不得?”
“沒想過。”許沁被她這麽一問,也認真想了想,說,“還好。平時工作忙,在家待的時間少,權當一個住處而已。”
翟淼“哦”一聲:“我是想著住的地方都有回憶,離了會不舍。”
許沁略想一番,這間屋子的記憶,不過是她一個人從醫院回家,喝一杯冰冷的礦泉水,然後洗漱睡覺,醒了又再去醫院。
有時她在早晨出門,夜裡回來;有時她在夜裡出門,清晨回來。
日複一日,獨來獨往。
鄰裡之間互不認識,爸爸媽媽也從沒來過。倒是孟宴臣和肖亦驍偶爾來看一眼。
能稱得上回憶的,只有樓下著火那天,金色的秋天,她在流理台邊煮茶,而宋焰在客廳裡拖地的畫面;
只有過去的十多天,銀色的冬天,他站在樓下等她回家,攜著她的手一道上樓,又在第二天摟著她的肩一道下樓,目送她去上班的畫面。
“要是讓我離開我家四合院,我可舍不得。”翟淼自言自語說著。
又看見櫃子裡一水兒的名牌包,問:“這些你都不拿走啊?”
“都是我媽買的。”許沁掃一眼,最終挑了幾個出來,“這些是朋友送的。”
許沁把包放好,又一件件地折疊衣物,有秩有序,沒什麽多余的表qíng和話語。
翟淼看看這麽大的房子,她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多,不知為何有些傷感。默了半刻,走去她身旁,小聲說:“你別難過啊,我們全家人都會對你好的。”
許沁一愣,心猝不及防地被戳了戳。人也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翟淼以為她不信,忙道:“真的。絕對不會欺負你的。你看,以前我們家最討厭你的就是我了吧,我都這麽說了,就是了。你信我吧。”
許沁唇角彎一下,點頭。
“還有啊,沒拿走的包包,你也不要遺憾。我以後掙錢了給你買。我哥也會。其實我哥雖然很多事不說,但他是真疼你,為你gān什麽他都舍得,真的,你以後就知道了。”
許沁唇角上揚的弧度又大了一點了。
她不是傻子,他有多喜歡她,從他家人的態度便可窺出一二。他們齊齊對她好,寵著她,無非是因為——她是宋焰的摯愛。
……
夕陽西下,晚霞鋪滿了四合院,照得宋焰的房間裡一片橘紅暖意。
這兒的衣櫃比不上許沁家的寬大,但她平時常穿的衣物不多,好好收拾整理一下,放進去也是綽綽有余。
宋焰蹲在地上拆紙箱,意外掏出兩罐滅火器,再掏掏,一把安全錘,拎著了問許沁:“怎麽把這都搬來了?我說這箱子這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