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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在等你(我的人間煙火原著)》第82頁
  風鈴擺動,叮叮咚咚。

  窗戶旁,陽光灑滿美人榻。

  淺灰色地板延伸至小廳,內嵌布藝的木沙發,木茶幾。室內顏色以淡藍,淡紫和淺灰為主,安靜低調,賞心悅目。

  許沁下了chuáng,拉開木門走去客廳,

  象牙色牆壁,咖啡色地板,月牙色電視牆,內嵌沙發,樺木茶幾。

  北面的窗子外種滿了樹。

  南邊面向庭院,大門敞開,陽光鋪滿地板。

  更叫她欣喜是客廳沙發背後設置了一個中心區。

  一張長方形的大木桌子,寬寬松松圍了六把木椅子,連靠枕都有了。桌子特別設計過,方便走線。

  桌下幾處地面cha頭,能全家人聚在一起辦公作業。背後整面牆從屋頂到地板都是書櫃,分成無數方形小格。

  哪怕以後有一群孩子,也能把全家人的書收納進去。一旁靠窗邊還有處大大的軟沙發區,堆滿靠枕,許是讓人窩在裡頭讀書的。

  許沁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邁出門檻,院子種了樹,鋪了糙地,上有鵝卵小徑。庭院改造過,一道方形環廊把幾處房間連接起來,廊上吊著rǔ白色的燈,還懸了風鈴。

  東邊是分隔開的兩間小臥室,西邊是廚房和餐廳。廚房整體為淡綠色,清淨雅潔,餐廳則是淺杏色,牆壁透一絲嫩huáng,白色餐桌上擺著一小束雛jú。

  而通向大門的長廊另一側,有一棵枝gān很粗的大樹,像是生長了很多年。她叫不出名字。

  她隻認得庭院這一側,靠近臥室的地方,種著枇杷,還有一株櫻桃樹。

  整個四合院美好極了。

  她滿屋子轉一圈,沒找到宋焰,便坐在回廊的台階上等。

  明明很開心,可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地流淚。

  那年,她還小,她多羨慕舅舅家的四合院啊。一家人開開心心住在裡邊,每天都有笑聲。

  她說:宋焰,我好喜歡你們家。

  他道:光說沒用,敢不敢上我戶口本。

  她靜了好久,說:那你送我一個四合院吧。

  “這世上的一切我都不喜歡,我也不想出去見別的人。

  我就想要一個四合院,然後被你鎖在裡邊。“

  她微微吸鼻子,拂去眼角的淚。

  傻子,

  她羨慕的不是舅舅的四合院,是舅舅幸福的家。

  影壁那頭傳來開門聲,和箱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宋焰上了長廊,拖著兩個箱子還有紙袋,是去舅舅家搬東西了。

  “怎麽坐那兒?”

  他話音未落,她穿過庭院,飛撲上去摟住他的腰:

  “宋焰……”

  她一瞬間萬般qíng緒湧上心頭,眼淚流出。

  他被她撞得稍稍後退一步,站穩了,摸摸她的後背,逗她:“不喜歡,都急哭了?”

  她立刻搖頭,哽咽:

  “宋焰,我喜歡到可以一輩子不出去。我本來就不喜歡外面的一切,我可以一輩子在這裡不出去。”

  宋焰愣了愣,想到她會很開心,但沒料到反應這麽大。她急切說完那番話,再不吭聲,眼淚直下。

  他大掌撫摸她的頭,要安慰什麽,她心酸問:“宋焰,你這十年怎麽過來的?”

  他頓時抿緊了唇。

  十年,怎麽過來的?

  熬過來的。

  那次她醉酒後質問他沒有為靠近她而做過一絲努力。

  她不知道的是,

  為了娶她,為了和她在一起,他積攢了十年,拚搏了十年。

  即使那次受了重創,讓他幾乎崩潰。可後來的每一天,他不曾有一天安於現狀,不曾有一天想過混著日子等相見。

  他的計劃,在更早之前。

  很早的時候,五芳街房價雖然不高,對他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他二十歲生日那天,也不知哪來的魄力,把父親留下的各類資金一次xing花了個gān淨,付了首付。還挺聰明地選了前低後高的遞進式還款,打著如意算盤,想著工資補貼和租金足夠還房貸。等房貸慢慢升高,他也升職加薪了。

  卻不想中途天降橫禍。

  他被嚴刑拷打半個月,後來被救走,罪名由坐實變成存疑,他知道救他的是誰。那時他太心高氣傲,太恨,太屈rǔ,人都倒在土裡不成形了,都發不出清晰的聲音了,也要咒罵那個毀了他原生家庭的人。

  他失去徹底洗清的機會,沒罪卻也不夠清白,原來的隊伍待不下去,被丟進人們說的最沒出息的隊伍,從零開始。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夢想破滅,事業挫敗,身體荒廢,四合院也要保不住了。

  他是拚了命地想出成績想立功想升職,盯著考核獎金,績效獎金,功章獎金……盯著士官加薪,升班長加薪,升排長加薪。

  可再怎麽拚命也出現空缺,入不敷出。長那麽大,生平第一次找朋友開口借錢,期滿了還不上,又不能失信,被bī到走投無路,找民間借貸。

  而那時他甚至不知道許沁在哪兒,還會不會回來。可人就像是失去理智了,是個賭徒,是個瘋子,隻想用盡一切辦法守住最重要的東西。

  頭幾年黑暗的日子他已記不太清,隻記得每月回家都穿著軍隊的迷彩服和膠底鞋,吃穿用度全在軍隊,不買東西不花費,每分錢都拿去還債了。

  可即使是被生活bī成那副樣子,每過一個月卻又像贏得了一場戰爭,仿佛他的家一點點真實起來。

  一點點找到了存在於世的感覺。

  即使偶爾會模糊了許沁的樣貌,卻莫名覺得她一定會回來。

  就跟那次在溜冰場打架一樣,她跟孟宴臣走了,可第二天她就回來了。

  或許她自己沒發現,但只要她意識到宋焰在等她。

  她就會回去找他。

  只是,很多個第二天之後,她都沒回來。

  漸漸,一年一年,房價開始瘋長,房租跟著一次次翻倍。而他也一步步升職,壓在肩頭的重擔才一點點卸下。

  但由於前期借過高利息民貸,他三年前才陸陸續續還清欠帳。

  好在那時,房租已超過貸款額數倍,終於能余錢了,也能研究裝修了,讓舅舅幫忙設計和打造家具。

  他天天翻書,研究說紫色促進睡眠,藍色叫人安靜,綠色適合廚房,huáng色促進食yù。

  花糙樹木也都了解一番,香味不能太濃,不能招蟲,花期則最好把一年四季都湊進去。

  而如今,房子已gāngān淨淨到期。

  家具都是舅舅幫忙,刨去裝修的少部分錢,剩余也只有三十多萬,一大半買了戒指,余下按揭了一輛車。

  他目前的工資應付車貸已是綽綽有余。

  不舍得她在高峰期排隊等出租,更不舍得她擠地鐵,提前預支送她上下班的幸福,未嘗不可。

  至於為什麽一定要買白色寶馬。

  因為八月那個雨夜,他救起來就是那輛車。

  而她忘了。

  她以為那天他是去救一個普通市民,以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車。

  她忘了。

  在最初,五芳街起火那天,她的車堵著消防通道時,他就記住了她的車牌。

  那個bào雨夜,支撐著他咬碎了牙也要把車推上去的信念,不過是因為他知道車裡的人是她。

  他的女人啊,生活記xing不太好。

  不過,不要緊。

  等老了,再告訴她,也會是個驚喜。

  等到白發蒼蒼了,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的時候,再告訴她:

  老伴,那輛白色寶馬,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給你一個提示,消防通道啊。

  那時候她會笑吧,

  或許,

  又會像此刻這樣流淚而哭呢?

  ……

  宋焰告訴許沁自己很早就買房了,言簡意賅,省去艱難的前半段,還調侃:“買得早,連房租都賺了一大把。”

  許沁正在心算呢,他拉著兩個箱子往裡頭走:“站著gān什麽,過來整理東西。”

  她回過神,跟上去。

  他提箱子過門檻時,把大紙袋放在門邊,說:“先運了一部分,剩下的以後慢慢搬回來。”

  兩人進了室內,一起收拾。

  許沁起先有些懵,反應不過來,總是手裡捧著東西,卻不知道該放去哪兒。

  但她對這個家有天然的親近,很快就隨意起來,把衣櫃構造摸了個清,迅速給外套、毛衣、內衣、褲子、襪子、包包劃分了各自的去處。

  雜物不少。

  她一會兒跑去中心區放書本,一會兒跑去客廳放一把指甲刀,充電線擺去大木桌上,毛絨玩具放進吊籃裡。

  宋焰沒那麽多東西,很快收拾好,靠在牆邊看她忙忙碌碌一臉興奮地跑來跑去,女主人一樣。

  一室陽光,心qíng很好。

  “要幫忙嗎?”

  “我自己來。”她很享受自家整理的樂趣。

  宋焰瞧出來了,便不剝奪。

  他出門去,躺在回廊露台的軟榻上,手枕在腦後,闔上眼睛曬太陽。

  他昨天睡得太晚,耗費不少jīng力,今天又起得太早,人有些困。

  此刻陽光溫暖,枇杷樹的影子灑在他臉上。

  他聽見屋內,軟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窸窸窣窣,她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地跑。聽著她在他聽覺范圍內穿梭,他淡淡彎唇,慢慢睡去。

  過了沒多久,她那頭收拾完了,爬過來他身邊,摟著他的腰躺下。

  他閉著眼睛問:“收拾好了?”

  “嗯。”她把臉靠在他肩頭,他黑色的毛衣被太陽曬得暖燙。

  兩人安靜依偎了一會兒,她卻還惦記著,

  “宋焰?”

  “嗯?”

  “你這十年過得辛苦嗎?”

  他慢慢睜開眼睛:“還好。”

  她並不相信,卻沒讓他看見她的眼神,澀然笑著:“真的?”

  “真的。”他語氣很是無所謂,“訓練起來是苦一點兒,可當兵都這樣。入伍的時候發了誓努力工作艱苦奮鬥,就挨著唄。吃點兒苦算不得什麽。”

  “發誓?我們學醫也有誓言?”她輕易被他引開了注意力,“當兵的誓言是什麽?”她搖搖他的身體,“我要聽。”

  他被她撓得肚子癢癢,忍不住笑,又輕皺眉心:“我想想啊。”抿唇半刻,“嗯。怎麽說來著,為人民服務……不怕犧牲,忠於職守,”起先記不太清,漸漸越說越流暢,“努力工作,艱苦奮鬥;在任何qíng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背叛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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