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沿著路走回了停車場,坐進了車裡。舒蒙抹了一把臉,低聲道:“……快九點了,我得……我得去學校,我先送你去律所吧。”
“不順路,我坐地鐵去。”林濮看著他,“你沒事嗎?”
“我……”舒蒙雙手捏著方向盤,“我有點難受,林濮,你能陪我一會麽?”
林濮頓了頓,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好。”
“你相信因果報應嗎?”舒蒙問。
“從來不信。”林濮看著前方,“但我知道你沒做錯。”
“我為什麽會有那種想法?”舒蒙手指輕輕打著方向盤,“如果你不在,我說不定真的會實施下去。”
“不要想這個問題了。”林濮說,“你會讓自己陷入死路,我之前說過我會拉著,我就一定會拉著你。”
“我只是在質疑自己的判斷。”舒蒙輕聲道,“如果之後的每一次都要你為我做判斷,我真的還能成為一個正常人嗎?”
“你只是一時想不通,你的思維方式被調///教成了另外的樣子。”林濮靠近他,“你放松一點,不要想那麽多?”
“嗯……”舒蒙冷 靜下來,點點頭,“謝謝。”
“別和我說謝謝。”林濮歎了口氣。
一早上了,舒蒙終於把緊繃的神經微微松懈,他目光略帶些疲憊,打量了一下林濮,開口語氣滿是無奈:“你答應我,下次不管多重要的事出門,給我把外套穿上。”
他從車後座把自己的羊絨大衣丟到林濮身上:“我出來殺人都記得穿秋褲,你呢?”
“……”林濮眨眨眼,松開抓住他的手,“我自愧不如。”
“所以。”舒蒙說,“在送你上班之前,我能問問你一些話麽?”
“嗯?”林濮應了一聲。
“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吧。”舒蒙說,“不是跟談判專家一樣,只是找點借口先穩住我吧?”
林濮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低聲道:“……真的。”
“七年啊……”舒蒙哼笑起來,“……現在我特別想看看那些信怎麽辦?”
“別想。”林濮說,“我永遠不會讓你看見它們。”
“只要你存著,我就有看見的一天。”舒蒙湊過去,用額頭蹭了蹭林濮的額頭,“不過沒有報仇,但白撿了個男朋友,不虧。”
……
舒蒙還是把林濮送到了律所,才轉身去了學校。
至少在舒蒙說完那聲“男朋友”之後,林濮一時半會都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到了律所還有點恍惚。
——“林律,林律!”
“在。”林濮一下反應過來,抬頭看向王茹。
“發什麽呆啊。”王茹說,“明天開庭啦,我們倆最後過一遍。”
“嗯。”林濮揉揉太陽穴,“起太早,我有點困。”
“傳說中的早起毀一天?”王茹笑著坐下來,“這案子結束後可以休息休息了,你不和舒老師出去玩玩嗎?”
“他沒空,要準備期末……”林濮順嘴說了一半,感覺哪裡不太對,抬頭看王茹,心虛道,“忽然說起他幹什麽?”
王茹馬上一臉笑意地住嘴。
這什麽眼神,我這麽明顯嗎?
林濮咳嗽一聲掩飾慌張,才繼續和王茹做庭前準備:“剛才說到哪了?”
午休的時候,林濮吃完飯喝著咖啡,忽然心想這算是和舒蒙交往了嗎?
好像和平日裡也沒有什麽區別。
更談不上什麽如願以償。
早晨的時候舒蒙似乎還沉浸在痛苦悲傷裡,沒有太多的心情去和他討論這件事,但一句“男朋友”對於林濮來說就足夠了。
所以,慢慢來吧。
……
王志博的案子開庭後,因為沒有證據指向他犯故意殺人罪,最終直接當庭宣布無罪釋放。這意料之中的結果裡,只有他們這些人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
在李遠的供詞裡,他通過電商買了清潔工的衣服,在給張芳萍叫了外賣後下毒,等張芳萍毒發身亡後,把她搬到了杜健明所在的醫院內肢解。結果杜健 明那天搬運了一部分的屍體回家,兩人的屍體混在了一起。
李遠晚間的時候拋屍,王志博在垃圾桶旁遇見的清潔工就是他,之後他再在垃圾桶附近替換了王志博的垃圾袋,嫁禍王志博。
李遠對他殺的所有人都觀察已久,他和杜健城的計劃周密,步步走得很冷靜。
殺機也和林濮舒蒙猜得也□□不離十,不過還有個緣由就是李遠曾經非常喜歡的一位姑娘,因為借了這家科技公司通過基金而放的網貸,因為無止盡的利滾利,最後承受不住暴力催收後自殺。李念殺意的開端是公司被收購,殺意的執行便是因為愛人,總而言之,他在這半年裡先後作案六起,基本沒有翻身的可能。
最後,需要證明王志博無罪,就必然要知道到底誰有罪、誰嫁禍。而不是簡簡單單一句“他無罪”就可以做到的。
林濮在往前面對的所有案子裡,他知道要保持萬無一失,就必然要讓自己看起來無懈可擊。辯護就是雙方的博弈,每一句推翻對方論點的話,都可能被反過來,當作攻擊的對象。
好在結束了。
李遠和杜健城的審判還未下達,但是是遲早的事。以犯罪為樂趣的開膛手們,當然也不止他們二人而已。
畢竟如舒蒙所說,所有人的頭頂都有一把無形的高懸之劍,時刻提醒著危險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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