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層向下的消防通道離開,林濮感覺自己是在被推搡著走,但又別無辦法。他覺得自己向下的樓梯幾乎沒有盡頭,只是重複著彎腰,拐彎,向下這個動作。
不知道這個動作持續了多久。
因為信號問題,他根本聽不見自己耳機裡還有什麽聲音,只有自己不停息的喘氣聲。
過了一會,他終於發現沒有再拐下樓的地方。
平地之外是光明,整個空間都通透了。
幾乎所有人出來,都在能瞬間看見光明的時候長歎了一口氣。
“奇跡啊……”有人喊道。
“你沒事吧??”舒蒙的聲音忽然出現,“你信號斷了好久,我都已經衝出教室了!”
“沒。”林濮看著樓上,神色複雜,“你先回去上課吧。”
“……”舒蒙說,“我這課上得提心吊膽……”
“不好意思,怪我。”林濮歎了口氣。
“樓房是著火了嗎?”舒蒙問,“有人受傷嗎?”
“暫時沒有。”林濮抬眼看著,“好像沒有燒起來。”
他稍微平靜了一下,蹭著向上看著的人群的肩膀,緩步向外走,無奈道:“看來今天沒辦法工作了。”
“你還想著工作??勞模啊你。”舒蒙說,“我已經穿好外套準備往這裡趕了。”
“真沒事。”林濮看著前方,低聲道,“我懷疑根本沒燒起來,剛才我大意了,後面可能有人看見我上了天台,他只是想趕我下去。”
“……”舒蒙吸了口氣,“林濮,你下次再乾這種事,我們就分手。”
“……不會了。”林濮道。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想在人群裡找尋一下奶奶的身影。他剛抬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街道上,正看著他的人。
人群之外相當惹眼的李峻紳看見他看向自己,勾嘴笑了起來。
林濮從他的笑意裡讀出了什麽,那種笑容中帶著些狡猾就讓他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他快步走上去,站到他面前。
“真巧。”李峻紳道,“我門市部在前面,看這裡動靜挺大,就過來看看。”
“你知道什麽?”林濮看著他,“我不想拐彎抹角地說,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你說今天著火?”李峻紳挑著眉毛,“還是問……”
“我問你知道什麽!”林濮拔高聲音道。
李峻紳背過手,搖頭道:“你是個律師……不是個偵探,只要知道自己那部分職責所在,然後幫我打贏這場官司,我們拿錢走人不就完了?”
“但你一直在引導我,是你讓我在查這個案子。”林濮盯著他看。
“林濮。”耳機裡的舒蒙喊他,“是姓李的嗎?”
林濮沒有回答他。
李峻紳繼續看著他:“我沒有想讓你查這個案子,你搞清楚,從頭到尾都是你自己在查吧?”
“……”林濮搖搖頭,他目光沉鬱下來,“就算你不是想讓我調查什麽,也是想讓我為你證明什麽吧。”
“證明?”李峻紳忽然對他打了個響指,“我喜歡這個詞。”
林濮還想說話,李峻紳抬手對他一指:“這樓燒起來肯定又快又狠,上面冒冒黑煙就是嚇唬你們呢,你猜為什麽?”
因為林濮剛剛在最上層看見了那間房間?
林濮看著他沒有回答,但李峻紳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行了,有機會呢,我再和你好好討論討論這事情。”李峻紳擦著他肩膀過去,“看今天這情形,林律師的庭外工作也是無法展開了吧。”
“你去哪兒?”林濮問。
李峻紳背對著他對他揮了揮手沒有回答,向前走去。
上方的黑煙再也沒有冒出,消防人員的車也到達,進入到了樓內。
“林濮。”舒蒙又在耳機內叫他。
“嗯。”林濮應聲道。
“怎麽樣了?”舒蒙問。
“我在往回走了。”林濮道,“今天就算了吧,我先回家了。”
他沒有再回公司了,從三十幾樓緊張下樓,整條腿都要廢了的感覺。
他給舒蒙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到家了,一邊在沙發上側著頭睡過去了。
下午五點,舒蒙回到家裡,就看見已經快黑了的屋子裡,林濮躺在沙發上睡覺的側顏。他臉龐漂亮精致,睫毛纖長,一隻手搭在沙發的一側。
舒蒙心都軟了,跑上去把他從沙發上撈起來,親了親臉頰。
“唔……”林濮迷迷糊糊被他親得醒來,聲音啞道,“……你回來了?”
“給你做晚飯。”舒蒙說,“你陪我吧。”
林濮本來就是個只會打雞蛋的手殘,又是剛醒,並不想幫他忙,隻想看著他忙。等舒蒙系好了他的小熊頭圍裙,林濮就從後面抱著他,靠著他閉眼。
“累了?”舒蒙道。
“嗯。”林濮應了一聲。
舒蒙把菜炒完端出去,兩個人簡簡單單吃了頓飯。等吃完,舒蒙去給他們倆倒了杯牛奶,遞給了林濮一杯。
他看著林濮開口:
“寶貝,我……正式和你說一件事。”
林濮捧著喝牛奶的手頓了頓:“……”
“正式?”林濮轉眼看他,“告別?”
舒蒙拿了一張文件,是一封入院治療的通知書。
“我今天去檢查了,沒有告訴你。”舒蒙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嘴上說著保護你,到頭來只有我對你的傷害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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