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實在所剩無幾,鬱睿跟鬱梨匆忙告別就騎車離開了。
等一直目送鬱睿的背影再也看不見地消失在視線裡,謝黎才有些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
他垂落視線。
鬱梨乖巧地站在台階上,安靜地看著他的方向。
謝黎走過去,坐到女孩兒站著的三級台階上最高的一級,那雙長腿直踩到台階下的地面上。
這會兒時間太早,後面的店家還沒開門,他不需要擔心會擋到路而影響對方的生意。
謝黎側過頭,“睡一會兒?”
鬱梨愣了下,搖搖頭。
她覺得哥哥離開視線以後,謝黎好像就變得有一點點不一樣了——眼神情緒都懶散了很多,看起來沒精打采,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就好像機器玩具被拔走了“蓄電池”。
謝黎問:“鬱睿每天來送你上學,然後才會去學校?”
鬱梨回神,點頭,“哥哥要往返家裡和學校,很辛苦。我說不用他來送,但他不放心。”
“沒有其他長輩幫他?”
“長輩……”鬱梨搖頭,又低下頭去,“哥哥說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裡只有那個人。那個人不算爸爸,他從來不管我們,永遠喝得爛醉,總是罵哥哥、以前還會偷拿哥哥辛苦賺來的錢……都是因為他,哥哥才更辛苦。”
聽著鬱梨的話,謝黎收攏指節,無意識地輕捏。他想起上周在鬱睿臉頰上看到的那個很淡的紅印。
之前他以為是三好生外表的鬱班長和他藏在暗裡的神秘女朋友爭執的結果,而現在看,卻更可能是一場家暴的縮影。
鬱睿……
對這樣一個人產生欲'望是自作孽。
不但要忍受欲'望的煎熬,還得承受良心的譴責。
——甚至認識鬱睿以前,後者那玩意他以為自己早就沒有了。
謝黎自嘲地笑笑。
他扭過頭,伸手揉了揉女孩兒的腦袋,“好了,別難過了。以後謝黎哥哥也在,不會讓你哥哥那麽辛苦,更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他了。那個人也不行。”
鬱梨抬頭,充滿希冀,“真的?”
“嗯。”謝黎想了想,“鬱睿給你買手機了?”
“嗯。哥哥怕我出事,說有事給他打電話。”
“那我把我的手機號碼記給你——他有事的時候,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謝謝謝黎哥哥!”
“嗯,那給我講講他的其他事?”
“好!”
此時騎車在路上的鬱睿並不知道,自己那些大小事情和習慣,已經被自己的親妹妹拿去“換”謝黎的電話號碼了。
——
升旗儀式結束,回去就是早自習開始的時間。進教室以後鬱睿特意先看了一眼自己後桌——空的。
謝黎人還沒來。
和同學交談的少年面上的笑意停頓了下,很快掩蓋過去,他走進教室裡。
從這周開始,早自習遲到不再是班主任田學謙親自抓了,而是在上周已經確定好的班委組織裡輪流“值班”。
這周一輪到的值班班委剛好就是鬱睿的“熟人”,和他同從高一那會兒的三班分過來的那個女生,裴安安。
等學生們紛紛進到教室,裴安安就拿著田學謙安排下來的專門給值班班委記錄遲到情況的本子,走到教室門旁去了。
上周位置沒換,鬱睿還是自己一張桌。他想了想,把自己坐著的位置從靠近過道挪到了臨窗那邊——窗下就是他們班分的自行車區,謝黎如果來了,他能第一時間看見。
半節早自習鬱睿都一心二用,等了將近二十分鍾,他才終於等到謝黎推著單車出現在視野裡。
那是真的不急不慢。
難得準備做“壞事”而心焦了一早上的鬱睿氣得想笑,他扣緊掌心準備好的小紙團,等到謝黎快要到樓下的時候,抬手往外一拋——
樓下。
謝黎剛停住單車,一顆小紙團啪嗒一下打在他身上,然後滾到地上,彈了幾下才停在他腳邊不遠處。
“……”沒睡好的躁戾順著輕滾了下的喉結攀上俊朗的眉眼,謝黎壓著火一抬頭。
然後就對上了鬱班長那張笑容陽光但眼神不善的俊臉。
戾氣頓時煙消雲散,擰成另外一種欲'望具結在謝黎眼底。他定定地盯了鬱睿兩秒,笑了。
“班長,高空拋物三年起步啊。”
“……!”
謝黎的聲音一點都沒藏沒遮,盡管教室裡朗讀背誦的聲音不小,但還是有耳朵尖的隱約察覺了什麽,扭頭望向窗邊這裡——
鬱睿早在謝黎開口時已經瞬間歸位到座位上。
所以班裡的學生看過來的時候,只見得到他們班長十分投入地默讀著什麽東西的模樣。
樓外。
見鬱睿消失得比兔子都快,謝黎很是遺憾地輕嘖了聲。他彎下腰,將長腿旁落著的小紙團撿了起來,攤開一看。
“從後門進。”
是那個熟悉的、漂亮有力的字跡。
謝黎勾了勾嘴角,拎起背包往樓門走,一邊走一邊拿出錢夾,把紙條疊好了放進最外層。
踏上樓門的台階,謝黎瞥見門玻璃上映著的男生身影——
裡面的人抹掉一路以來的憊懶無趣,眼底滿浸著深沉而貪饜的興奮。
……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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