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胸口結了一團鬱氣， 他想一吐為快， 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回應這句表白， 最後只能選擇窩囊的拖延。

　　“你再讓我想一下。”林驍陽摸了摸鼻子， 指尖浸了汗， 變得濕黏：“段邯，你真太他媽能給我驚喜了。”

　　“謝謝誇獎。”段邯炸了眨眼， “你能感到不是驚嚇，就是我的驚喜了。”

　　你能不直接跳起來和我在桑拿房裡乾一架，就是我的驚喜了。

　　他倆在裡面悶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但氣氛罕見地不算尷尬，反而有點莫名的黏糊。最後還是林驍陽先受不住，起身出去了。

　　可能是在桑拿房待久了，林驍陽出去後便直奔飲水機。段邯也沒想把人逼得太緊， 轉身去找了一直蹲門邊等著的羅旭飛。

　　看見他倆出來，羅旭飛賊兮兮地跑過來問：“成事兒了沒？”

　　“沒呢。”段邯掃了他一眼，“別給我想什麽歪招幫我倒忙， 我現在就在成功邊緣大鵬展翅了，你別臨門一腳給我踹進溝裡去。”

　　羅旭飛沒想到他的兄弟竟然對他如此不放心：“你想哪兒啊？我這不是人道主義關懷你跟我哥嗎，我哥十八年頭一遭開花，我這個做弟弟的肯定要盯著點兒啊。”

　　段邯用一聲冷笑表達了他對羅旭飛的極度不信任。

　　“你別不信，我跟你說，家裡第一個知道我哥性取向的就是我。”羅旭飛說，“比你這個半路天降的早多了。”

　　他這話出來，段邯才終於對昔日好哥們兒的話有了點興趣。林驍陽還站在飲水機前面噸噸噸喝水，段邯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就問羅旭飛： “那你跟我說說你哥怎麽跟你出櫃的唄，我還挺好奇的。”

　　這不怪他，他可以說是認識林驍陽沒多久就知道他取向了，半分沒有驚喜和驚訝的感覺，現在想起來十分遺憾。羅旭飛想了想，回憶了一陣。

　　“反正也是跨年，當時就我倆在池子裡泡著，我哥就突然和我說，要跟我講個事兒。”羅旭飛回答，“我問他啥事兒，他就直接和我說他喜歡男的。我挺驚訝的，但我哥看上去賊坦蕩。”

　　“你有多驚訝？”

　　“一腦袋扎水裡去了，給熱上來的。”

　　段邯：“？”

　　段邯：“好，不愧是你。”

　　羅旭飛惱羞成怒給了他一腳，問：“你跟我打聽這個幹什麽啊？”

　　“沒，你別多問。”段邯往旁邊躲了一下，眼睛卻盯著林驍陽那邊，露出一點笑意：“我就是想再多了解一點，這樣就越想越覺得，我喜歡小林喜歡得值了。”

　　形容坦蕩，心懷天光。

　　林驍陽其實沒想喝那麽多水的。但他邊想著事兒便灌自己，喝著喝著就不知不覺地灌了一肚子水液，快要撐死了才停下。結果水喝了一肚子，他的問題卻是一點沒想明白。

　　林驍陽仍在思索那個老問題——為什麽他看阿寒與看段邯差別大得有些過分，直到現在也沒法把他們看成一個人？

　　他心目中對阿寒的印象仍是從前那樣淺淡的，用幾個形容詞便能輕易地構築出來，譬如耐心體貼，知情識趣和小嘴抹蜜。

　　但想到段邯，那就要複雜許多了。林驍陽回想許久，思考許久，也沒法給出一個準確的概念。段邯在他的回憶中存在感實在太強，活躍又立體，一想到他，林驍陽腦子裡就會出現個活靈活現的段邯小人。

　　他是明知道段邯跟阿寒是一個人的，但就是沒法把他們想到一起去。

　　就像有人在他心裡頭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們不一樣”似的。

　　“哥！”他還沒理清楚腦子裡這堆亂七八糟，那邊他那個糟心弟弟就跑過來了：“哎你別喝了，走了不？不泡了我們就去找姨夫他們。”

　　“啊？哦，不喝了。”林驍陽反應過來，肚裡漲得難受，他不禁皺了皺眉毛：“行，走吧。”

　　羅旭飛不曉得他哥是給水撐得難受，還以為林驍陽是在生段邯氣，頓時就急了：段段這把他哥拉進去做什麽了啊，沒對他哥動手動腳吧，怎麽好端端的孩子還皺眉毛了呢？

　　“哥你聽我說。”羅旭飛急起來舌頭都要打結，“段段是個好猹，你不要刺他。”

　　林驍陽：“？”

　　林驍陽：“什麽玩意兒，我扎死你。”

　　他們三個臨去找家長時先去衝了澡，林驍陽洗得快，出來後便披著浴袍去儲物櫃裡拿了手機。

　　他覺得不能再自己一個人傻著想了，他得找個場外援助。林驍陽想著，果斷撥通了賀鈞的電話。

　　“喂？陽哥？”賀鈞那邊挺吵，一陣陣的滿是家裡大人搓麻將的聲音：“你別說話啊，你等我到陽台上去。”

　　於是林驍陽就握著手機等了半分鍾，那邊漸漸安靜下來了，他才直奔主題：“段邯又跟我表白了。”

　　賀鈞猛地就嗆住了，咳了個天昏地暗。

　　他不知道哪個才是重點，“表白”還是“又”。

　　“陽哥你這劇情跳得太凶猛了，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前情提要啊？”賀鈞有點摳頭，“你這沒頭沒尾的，嚇死我了。”

　　“啊。”林驍陽這才想起對面是個不知情人士。他想了想，決定還是簡化情節隻說重點：“段邯就是我那個網戀男友，面基之後他就轉學過來了，跟我表白我沒答應，然後我倆一起跨年剛剛在桑拿房他又和我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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