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空山自小就是學霸,從考上外交學院,到進外交部實習,再到成為佛得角的隨員,一路順風順水,按步就班。不會有人懷疑他是否有能力成為一名優秀的外交官,這實在是很顯而易見的一件事。
葉琛大學畢業後便自主創業,整日忙得不可開交,而雁空山由於遠在海外,與國內有著九個小時的時差,兩人不便聯系,大概有一年都只是短信問候,還多是一個早上發,一個晚上回。
葉琛記得特別清楚,這一年雁空山就給他打過兩個電話。第一個是告訴他自己談戀愛了,對方比他大十幾歲,他很認真,是奔著結婚去的。
當時葉琛就驚了。
“你不是在佛得角嗎?你對象是外國人?”
“不是,是我上司。”雁空山語氣平平。
葉琛服氣了:“……我怎麽一點不驚訝呢。”甚至還想加一句“果然是你”。
兩人又說了些近況,說到雁新雨,雁空山請他代為多照看照看。
“我姐你知道的,總是很要強。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多有不便,你有時間就替我去看看她,反正你也單身,不用避嫌。”
雁空山話裡話外透著濃濃暗示,葉琛掛了電話,心情十分複雜。他喜歡雁新雨,從高中,從她還是別人女朋友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了。雖然從沒同任何人說過,但以雁空山對他的了解,怕是早看出來了。
雁新雨與丁白舟分手後,他曾借著雁空山的名號探望過雁新雨多次,但始終沒有勇氣展開追求。
雁新雨漂亮又能乾,在哪兒都是女神級的人物,他一個一文不名的毛頭小子,創業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又拿什麽去追求人家?
手指懸浮在雁新雨的手機號碼上,想了想又移開,最終也沒將這通電話撥出去。
而這也成了他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
三個月後,雁空山再次打來電話,語氣低沉得可怕。葉琛認識他這樣久,從沒聽他這種語氣說話。
雁新雨出車禍了。一輛私家車突然失控從後面撞上了她所乘坐的出租車,後排直接被撞變了形,她和女兒身受重傷,兩人目前都在醫院搶救。
“我現在在想辦法趕回去。葉琛……麻煩你替我去下醫院,我姨媽一個人在那裡,我怕她應付不來。”
葉琛已經忘了當時是怎麽回的了,隻記得自己一路跌跌撞撞跑下樓,好不容易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坐進車裡時,忽然不知道下一步是要伸腳還是掛檔了。
原來人緊張起來,是真的可以大腦一片空白的。
雁新雨最終沒能救回來,雁空山也沒能趕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葉琛簡直不敢相信老天爺這樣殘忍。雁新雨如此年輕,她的孩子才十八個月,拋妻棄子的渣男還在國外逍遙自在,她卻只能面目全非的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任由死神一點點奪去她的生機。
只是十個小時,曾經鮮活的、那樣美麗的女人便再也沒有了,而她的孩子還要面臨被截肢的風險。
葉琛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他頹然地坐在空蕩的走廊上,一點點揪扯著自己的頭髮,泣不成聲。那是他人生至暗的十個小時,再也不願回憶,卻又如何也忘不了的十個小時。
雁空山回國後就再也沒有走,葉琛那時候自己都沒緩過來,也就沒問對方和他那位年長的戀人最後怎樣了。
大概過了一年雁空山才和他說,兩人結束了,對方不願放棄事業,他不願放棄親人,他們注定沒有辦法走到底。
“或許,她也沒有想和我走到底。”雁空山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拿起桌上啤酒灌了一口,“我對她來說太年輕了。”
葉琛自己的感情路也頗崎嶇,不知道怎麽勸他,隻好陪他一醉方休。
兩人喝得有些多,雁空山喝醉了,仗著酒勁兒說了很多胡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結婚,還說自己人生不需要愛情。最讓葉琛摸不著頭腦的,是雁空山抓著他胳膊問:“我難道很粘人嗎?”
葉琛滿腦袋問號。粘人?這種標簽是怎麽離題萬裡的貼到雁空山身上的?葉琛那時候也有點醉了,腦袋疼得很,就懷疑對方是不是想說“高冷”之類的一時嘴瓢說岔了。
第二天酒醒,雁空山仍是那個雁空山,渾身上下尋不到一絲破綻,酷炫依舊,葉琛便也隻當自己喝醉聽錯了,沒有再問起過。
沒多久雁空山說自己厭倦了城市,也為了給雁晚秋更好的成長環境,決定搬到青梅嶼上住。
青梅嶼氣候宜人,民風淳樸,葉琛記得雁新雨很喜歡那裡,以前還說過老了要去島上養老。
三年間,葉琛不時會去島上探望雁空山與雁晚秋。雁空山雖然依舊受女人歡迎,但似乎真的鐵了心不再談情說愛,一門心思隻想好好帶大雁晚秋,順便經營一下自己的二手書店。
葉琛對此沒什麽想法,雖說許姨總是要他勸雁空山早些成家,可他自己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結婚,又哪裡有資格去勸別人?
雁空山搬去青梅嶼的第三年,夏天的時候,葉琛公司接著一單大生意,腳不點地忙活幾個月,到閑下來時,都快十月。趁著長假,他便想正好去青梅嶼望一望老友。
打電話予雁空山,前頭一切如常,說得好好的,到要掛了,對面突然給他來了個王炸。
“我戀愛了,對象剛上大學,是個男孩子。” 還是那樣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