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紀錄片終,難熬地半個小時終於過去。
將近十點,雁空山起身招呼著雁晚秋回家睡覺,兩人走後,我收拾著桌上吃剩下的一小半西瓜,打算將其冰進冰箱。
“棉棉,你早點睡哦,阿公先上去啦。”
“好。”打開冰箱門,發現裡面沒多少空間,我努力重新調整空間擺放,想要擠出放西瓜的地方。
眼尾瞥到阿公不知道為什麽還沒上樓,正要詢問,就聽對方歎了口氣,小聲嘀咕道:“你要是女孩子就好啦,阿公就能看你出嫁。”說完不等我反應,他徑自背著手離去,徒留我抱著西瓜僵在冰箱前。
這是什麽意思啊?
是阿公看完紀錄片的有感而發,還是……他知道了什麽?!
第56章 番外三 第三年(3)
我也有想過,等到了合適的一天,就和阿公說出我性向的秘密。可到底哪一天才更合適,我始終猶豫不決,一拖再拖。
以前有通感症的時候,好歹還能探一下底,不至於毫無準備。現在我已變成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時機的把握便格外重要。
在我設想中,這個“時機”起碼也要再過一兩年,等我畢業了,工作穩定了才會出現。
可它突然砸到我面前,實在讓我措手不及。
阿公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我要不要坐下和他好好談談自己和雁空山的事?他年紀這樣大了,會不會受不了刺激被我氣出什麽病來?
我一晚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越想心裡越是焦慮,熬到凌晨五點頭痛欲裂,身體實在受不了了才昏昏睡去。到中午十二點又被雁晚秋吵醒,硬是從床上拖了起來。
“不要睡啦,你說好要陪我去姑婆堂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惡心、反胃、還有點想吐……
我像具行走的屍體般,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向洗手間洗漱。
用冷水衝了把臉,感覺精神稍稍好了一點,頭也沒那麽疼了,我再次走進臥室。雁晚秋坐在床上晃著兩條腿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我的漫畫,將床頭櫃上的手機塞進褲兜,我一把抽走她的漫畫書。
“不是要去姑婆堂嗎?”
“哦,對。”雁晚秋跳到地上,假肢與木地板發出不小的磕碰聲,像一團不受控制的風,莽撞地竄進來,又急急忙忙衝出去。
大日頭下,雁晚秋撐著一把紅底白點的遮陽傘走在前頭,我打著呵欠跟在她後面。
小女孩今天穿了條白色的小裙子,腳上是一雙同色的涼鞋,兩根麻花辮垂在身前,看起來夏日感十足。
不時會有行人路過我們身旁,總會忍不住看一眼她的腿。不止是貓,人類也有很多好奇心,小女孩已經習慣了這種打量的目光,並不會覺得不適,只是大大方方任他們看。
步行十五分鍾,很快到了姑婆堂的所在。
這兩年姑婆的馬爾濟斯越發老了,雙眼晶體渾濁發白,牙齒掉光了,開關也變得不是很好,需要一直裹著尿布。
姑婆到哪裡都帶著它,說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它就“走”了。
我們到的時候,姑婆正在院子裡喝茶。粉白色的月季開滿庭院,有一株爬到了紅灰色的磚牆上,生機勃勃的植物與古舊的建築間發生奇妙的碰撞,形成一幅叫人讚歎不已的絕妙畫面,是最好的畫家也無法完美複刻的“恰到好處”。
“你們來啦?快過來,熱不熱啊?”姑婆穿一件水綠色的旗袍,長發綰成髻,規整地盤在腦後,伸手招呼我們的時候,手腕上的金鐲子都要閃瞎人的眼。
“不熱,就是有點餓。”雁晚秋收起小傘,勾在桌子上,隨後一屁股坐在姑婆身旁,眼巴巴望著桌上的三層點心架。
“吃吧。知道你們要來,我特地叫阿玉做的,她最會做小點心了。”她用紙巾隔著,拿了一塊綠豆糕給雁晚秋,“她做了好多呢,等會兒回去的時候你們那些走,我一個人吃不掉的。”
去年的時候,姑婆自覺年紀越來越大,體力大不如前,經熟人介紹,雇了一位擅長園藝烹飪的保姆。
保姆名叫“阿玉”,五十多歲,以前是名涉外保姆,自學了英語,會做西餐會烤麵包,還能開車,簡直是十項全能。姑婆對她頗為滿意,直言晚年生活有了質的飛躍,後悔怎麽沒早兩年遇到她。
“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昨晚做賊去了?”我一坐下,姑婆便替我倒上紅茶。
“沒有,就是看手機看得有點晚,沒睡好。”一杯熱茶下肚,又吃了塊點心,我終於活過來,攤在椅背裡長長舒出口氣。
一共四張椅子,我、姑婆、雁晚秋各坐一張,還有一張被姑婆的黑貓霸佔,安安則趴在姑婆腳邊,柔順的銀白被毛鋪散在地上,乍眼看上去像隻大拖把。
雁晚秋吃了幾塊點心,可能飽了,就去和安安玩,硬要抱著它看花去。
“小心一些,別摔跤了。”我叮囑道。
雁晚秋抱著小狗頭也不回地衝我擺手,清脆地回道:“知道啦!”
桌上只剩我和姑婆兩人,姑婆盯著雁晚秋的背影,感慨道:“小姑娘真可愛,不知道長大便宜了哪家小子。”
我好笑道:“對她來說這些還早呢。”
雁晚秋今年才多大啊?少說也是十幾年後的事了。
“那你呢?你不小啦,有沒有對象?”姑婆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