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布告欄上竟連續貼了四張一模一樣的通緝令,上書:
【緝拿令:
案犯淺色歌及同夥。
假道劫舍,行竊名劍,貨值黃金九千兩,死官兵二百余人。
拿此二賊者,賞百戶,賜金三千。
知情不報者,與案犯同罪。】
通緝令的內容倒是平平無奇,但上面畫著的唯一一張男子畫像——
傅寒洲看向風裡鷹。
古代工匠畫人像的能力還是非常強的,這畫上的風裡鷹人像惟妙惟肖,甚至連那股玩世不恭的神態都模仿得十足。
風裡鷹:“……咳!”
傅寒洲似笑非笑:“話說回來,我似乎一直不清楚你的身份?”
風裡鷹一手撓著鼻子,眼睛看向了天空:“那個,就普普通通……做點小生意,維持維持生計這樣子。”
傅寒洲:“那天你帶來的名劍?”
風裡鷹小聲道:“就……拿來……用一下的說。”
傅寒洲:“淺色歌又是你同黨?”
風裡鷹回答的底氣稍微足了一點:“那是俺娘!老娘殺人,那我只能放火;老娘去劫道,我就在旁邊放放風。誰曉得就給人看見了……”
傅寒洲扶額。
人工小智障口口瞬間出現了:“報告主人!口口有淺色歌的資料噠!她是個傳奇江洋大盜,打家劫舍綁票殺人啥都乾過!這個彪悍的女人走到哪兒就睡到哪兒,最喜歡睡各地漂亮的小帥哥。”
傅寒洲:“……風裡鷹呢?”
“一般就被當做淺色歌的同黨的啦,好像沒殺過人。”口口道,“不過淺色歌才三十歲噠,這個兒子多半是她領養的……”
傅寒洲也是哭笑不得,說:“還好那天沒有收這把劍,不然怕是要有麻煩了。”
風裡鷹道:“本來那把劍也是從鐵匠那裡強收來的,太過分了嗦,我實在忍不住才這樣的……”
接著,他就向傅寒洲說明了這把劍背後的故事。
那天風裡鷹是剛來湘洲,窮得兜裡叮當響,就在碼頭搬磚頭賺點錢。
傍晚他一個大塊頭就蹲在牆角,嚼著鹹菜窩窩頭的時候被一個女人叫住了,給了他幾個涼透的蔥油餅吃。
“蔥油餅真好吃,”風裡鷹沒忘記添油加醋,“我今天早上特地又去買了給你嘗嘗的撒!”
總之,風裡鷹覺得受了恩,晚上就準備去蹲人家的屋頂——反正也窮的沒地方睡。
這家是個鐵匠世家,世代賣給了榮齋工坊的那種,父傳子、子傳孫地給主人家打鐵。
風裡鷹掏遍了全身,找到一塊山上撿的隕鐵,就丟進了人家的礦箱裡,聊作報答。
又過了幾天,鐵匠打出了一把好劍,欣喜萬分,直接就跑去工坊上報了——按律,以這把劍的品級,他可以擺脫自己的奴籍。
然而工坊裡的那位管事看見這把劍,當即將人和劍都扣了下來。
鐵匠甚是不服,百般掙扎,被失手一劍捅死在後堂。
這把名劍的首度開光,就是飲了鍛造者的鮮血。
工坊管事眼見事情鬧大,索性就說成是鐵匠從工坊偷走了這把名劍,將罪名栽贓了出去,逼迫著鐵匠的兒子也簽了賣身契。
鐵匠妻子因為受不了周邊人的指指點點,也上吊自盡了。
風裡鷹那天搬完磚回來才知道,一塊隕鐵,最後竟鬧得別人家破人亡。
別人不知內裡詳情,但風裡鷹可是將鍛劍的過程都看在眼裡的。
他一生氣,這天晚上就把劍給偷了。
順便揍了管事一頓。
……
過了兩天,風裡鷹搬著磚,又想起這事兒了,又覺生氣。
又去揍了管事一頓。
……
又過了一天,風裡鷹喝著水,又突然生氣了。
管事後背一涼。
……
如此半個月後,那管事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完好的骨頭,就重病臥床了,奄奄一息的時候還在說:“鬼……有鬼……有鬼天天晚上來找我,救命啊!”
以風裡鷹的輕功,原本沒有人發現他的。
但他後來去探望鐵匠的兒子,發現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已經神志不清了。
“……逢人就說‘俺爹沒有偷東西’,飯也不會好好吃,就知道埋頭打鐵,好可憐的啊。”風裡鷹低落地說,“他賣身契都簽了,身上連個路引都沒的。我就算把人偷出來,他也沒的活路。我實在沒法子,就自己出面把他買回來,改個名字讓他跑去青州了。”
也是因為那一次出面,風裡鷹終於暴露了身份。
工坊和衙門事後調查,發現他是江洋大盜淺色歌的同黨,再加上那位管事曾經將“偷劍”事件定了案,便沒有繼續徹查,直接出了針對風裡鷹的通緝令。
故事說完了。
風裡鷹蔫頭巴腦的,還有點沉浸在裡面,半晌來了一句:“都怪我沒考慮仔細,下回直接給銀子算了。”
傅寒洲:“……這不怪你。”
“對哦。”風裡鷹想了想,“我這麽窮,想給銀子也沒有的。”
傅寒洲歎氣:“眾生皆苦,作惡的畢竟少數。”
接著,他就看到風裡鷹又看著自己,眼神亮晶晶的。
傅寒洲:“?”
“洲洲,我想……”風裡鷹重新高興起來,“我又想去揍那家夥了!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