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剩下應龍城、傅寒洲和無念三人, 還有一帖金針、一鍋麻藥、數個藥瓶。
傅寒洲仔細戴上蟬紗手套, 將小刀先行消毒過後,在應龍城的鴆尾穴處剖開了一道寸許長的傷口,見殷紅的血液順著傷口緩緩淌出。
傅寒洲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默念了兩句“凌冥帝宮書”的口訣, 令自己心緒平靜下來。
而後他便取出金針依次而下,分別將心脈附近穴位進行封鎖, 並輸入少許內力, 使得金針尾部微微顫動,仿佛有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傅寒洲依次做出指示,旁邊無念便以深厚內力相助, 撚動相應金針,使外來真氣匯入穴道中。
這立時激起了忘憂蠱蟲的劇烈反應,開始於各個穴道之中流竄,卻無法逃離金針布下的桎梏。
傅寒洲早有準備,甚至令口口模擬過各種情形,此時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更不緊不慢地落下第二套金針,將蠱蟲牢牢製住。
片刻之後,無念以食指彈動金針,突發而來的真氣再次震動蠱蟲。
與此同時是應龍城真氣陡然激發,從心脈中相逼,令蠱蟲逃無可逃,半截身子已經露出了傷口外。
傅寒洲眼明手快,用金針挑出蠱蟲,將其挑在一個瓷碗當中。
困擾了他們數月的忘憂蠱,這時終於被揪了出來,整個加起來也沒有半個米粒大,也似乎比最初時小了一圈。
這蠱蟲被金針穿體而過,眼看就活不成了。
無念見狀,低頭道:“阿彌陀佛……”念起了經文來。
另一方面,傅寒洲快速地拔除金針,並倒出金瘡藥,為應龍城包扎了傷口。
此番拔蠱之術,雖然已經極盡小心,但畢竟是兩股宗師內力相激於心脈附近。
應龍城嘴角溢出鮮血,臉色略有些蒼白,不過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大礙,隨後雙目緊閉,在原地打坐以調理內息。
從他的這一眼中,傅寒洲看到深邃眼眸中卻是沒有了那一抹氤氳的幽藍色,便知道忘憂蠱的效力已經從他身上消退了。
接下來只需給他一些時間調理內傷,一切都在好起來。
傅寒洲輕輕吐息,這時才開始心跳如雷,有種後怕感。
他身上七殤殘毒未消,沒有大的影響,卻讓他體力大大減少,一時有種疲憊和虛脫感。
無念扶了他一把,關切道:“老先生費心了,請回僧舍休息吧。”
傅寒洲收拾好金針等物,卻說:“老朽還需在病人身邊照看一夜,以防止意外發生,大師請便。”
無念便沒有強求,而是也坐在蒲團上打坐起來。
他們這一坐就坐到了入夜時分,應龍城仍無動靜,只是傷口上的血止住了。
傅寒洲體力和心力都是損耗過劇,半夜有點冒冷汗。
一會兒,他看到天窗上鬼鬼祟祟地探出來個腦袋——
正是風裡鷹。
風裡鷹揮舞著手裡數根烤串兒,仔細看來似乎是抓了不少鳥雀烤了。
他用口型對傅寒洲道:“洲洲——出來吃東西——我幫你看著——”
傅寒洲略有些哭笑不得,從蒲團上起身時,眼前陣陣發黑,知道自己畢竟不是宗師高手,再不補充點體力怕是要暈倒在裡面了。
一會兒,傅寒洲快步下了七星塔,換風裡鷹繼續趴在屋頂上看著。
僧舍裡門窗緊閉,但還是有一股烤肉的香味散發出來,帶著滋滋的聲響。
傅寒洲關起門來,擦了擦身上的汗,而後做賊一般地吃了幾塊肉,心裡暢快了不少。
口口看著都嘴饞,發出了“吸溜吸溜”的聲音。
傅寒洲心裡正開心著,便想要逗逗自己的小人工智障,道:“不如給你加個美食模塊?”
口口哼哼唧唧地說:“反、反正加了也沒有什麽壞處嘛……口口可以給主人做更好吃的東西,嘗更多小眾的香料,學更多菜譜以外的菜式……經過系統性的數據分析,美食模塊是利大於弊的!”
這小人工智障好像是有些進步了,以前只會嚶嚶嚶地撒嬌,現在都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
傅寒洲心裡尋思著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鍾響。
“當——”
是金剛宗山門後的那座大鍾,平素只在早中晚課準點敲響的,怎麽會在半夜突然響起?
傅寒洲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潦草打理了一下身上的易容,從僧舍裡走出來。
鍾聲顯然已經驚醒了其余僧人們,此時紛紛都集中到了院子裡,向山門外看去。
平日裡護院、打更的武僧們早已集結完畢,手持長棍、杵、杖等慣用鈍器,戒備森嚴地守在山門口,看起來是在與外面敵人對峙。
而金剛宗門外,竟是一片金屬森森,銳利刀槍兀立在行伍整齊的軍隊中。
殺氣凜然而至,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他們看來是趁夜疾行,剛剛才到了蓮花山上,將山門重重包圍後,方才亮起了火把,如一個火圈將金剛宗完全包圍得水泄不通。
以傅寒洲的眼力看到,這支軍隊盾牌之上紋著的印章,是一輪日冕下兩把彎刀交錯——他似乎曾經見過。
口口提醒道:“主人,這是大月氏的標志。“
傅寒洲藏在僧人群中,摸出了懷中藏著的一枚玉佩——那是北宸曾在極樂宮中贈予他的,大月氏的昆侖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