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輕輕吸氣,知道他說的李觀劍是指李星殊的一個代稱。
當年李星殊據說也是在大周宮廷中認下一樁罪狀,按律當在臉上刺字、發配邊疆,但他身為皇室子弟,而引發了挺大的司法爭論……後來他就毀了自己的臉和握劍的右手,自請貶為平民,從此浪跡江湖。
無念的效法,或許也是一種認罪吧。
他們沒有聊得太深入,到底還是在講金針拔蠱的要點。
到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後,無念就很識趣地告辭,給“老大夫”留下充足的休息時間。
他們暫時約定好,兩天之後就為應龍城拔蠱。
屆時無念會在旁協助,而剩余的羅漢們則在七星塔中守著。
無念走後,僧舍裡就黑了下來。
傅寒洲並沒有點燈的打算,就在陰影裡揉了揉臉,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
突然,窗棱發出一陣響動,從外頭翻進來了一個風裡鷹。
風裡鷹也不愧是江洋大盜的養子出身,就算躲在和尚廟裡,也還是一絲不苟地躡手躡腳,湊近了對傅寒洲小聲說話:“洲洲,現在可以聊天了咩?”
傅寒洲點了點頭,說:“我今日又上了七星塔,看了莊主的情況……我們覺得可以先借助無念禪師的內力,為他拔除忘憂蠱。”
風裡鷹聽到這裡“啊”了一聲,頗有些坐立不安之態,說:“挺好的,挺好的……”
傅寒洲:“?”
風裡鷹抓耳撓腮了一陣子,還是沒忍住道:“洲洲,當時的天山雪蓮心可以解百蠱,但是只有一個,你怎麽就毫不猶豫地給了我……”
傅寒洲歎了口氣道:“你想問我有沒有糾結過?那還是有的。”
風裡鷹於是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問:“那……那為什麽還是給我吃了?”
傅寒洲說:“你當時情況更危重一些,而且我們還在被北宸追殺,我當然要先處理掉天山雪蓮心,免得夜長夢多。”
“原來是這樣啊……”風裡鷹搓著手說。
傅寒洲想了想,又道:“但事後再仔細考慮的話,估計也還是會給你吧。畢竟腐心蠱要嚴重得多。”
風裡鷹吸了下鼻子,說:“洲洲,我好高興啊,嘿嘿嘿。”
傅寒洲歎氣道:“傻子,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風裡鷹小聲說:“我只是看起來傻,其實都知道的,洲洲,我都知道。”
漆黑的室內稍微安靜了那麽一會兒。
傅寒洲嘗試著開口道:“風裡鷹,先前我沒有機會跟你說,其實……”
他聲音又停了,因為實在缺乏經驗,在記憶裡搜腸刮肚,最終道:“風裡鷹,其實我一直當你是兄弟,並沒有別的意思。”
風裡鷹:“……”
傅寒洲又歎了口氣,說:“之前是我太過遲鈍,以為我們是刎頸之交,但沒有想——”
“洲洲。”風裡鷹突然打斷了他,“不要說啦。”
傅寒洲愣了一下。
風裡鷹說:“你還記得在書閣有一天晚上,我問了你一個問題嗎?你好久沒有回答我,我當時心裡又雀躍又忐忑,每天都在想你會怎麽回答我。你一天不回答我,我就一天不得勁,有時候因為你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就害怕大半天。當時我就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太幼稚了,說好的‘人生得意須盡歡’,我怎麽會因為一個人而患得患失的呢?所以,後來我又不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了……”
傅寒洲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便保持了沉默。
風裡鷹又道:“洲洲,你就當作什麽也不知道,好嗎?我在你身邊還是很開心,就像看到香江上的花船,就像看到上元節的燈火,都讓我心裡熱熱鬧鬧的,所以我會繼續陪你走一段,就像所有患難的兄弟那樣;等以後什麽時候,我在你身邊不夠開心了,又開始患得患失了,開始暗地裡嫉恨某個姓應的木頭,又變得幼稚了,也許我就要向你道別了。”
傅寒洲聽完了,想了許久,也有些釋然,說:“那段時間,我也很開心。不論怎樣,謝謝你,風裡鷹,一直以來,你都有幫我很多。”
風裡鷹笑了笑,說:“是吧?尤其是找好吃的時候?”
說著,他扒開窗棱,又跳了出去。
傅寒洲:“?”
一會兒,風裡鷹跳了回來,手裡抱著一隻滾燙的叫花雞,正在“哈嘶哈嘶”地倒騰著左右手,被燙得哇哇叫道:“怎麽聊了好久還這麽燙!”
一邊說,他一邊掰了半隻雞下來,遞到傅寒洲手裡。
“……!”
傅寒洲也被燙到了,趕緊左右手來回倒騰,一時囧然跟風裡鷹大眼瞪小眼,仿佛兩個耍雜技的。
口口:“丫,口口就知道和尚廟能淡出個鳥來,風小鳥絕對忍不住的!”
傅寒洲:“以後學點好的,別跟風小鳥學這種……在和尚廟裡打野味偷吃,還有上次偷了官府的春牛下酒……”
口口說:“(#^.^#)口口今天學了很多的,口口知道害怕了!”
傅寒洲:“哦?那你說說看。”
“就像主人害怕給劍神動刀子,風小鳥害怕主人發好人卡一樣的。”口口說,“這就是‘因愛生憂,因愛生怖’!所以主人拒絕口口的求婚,也是因為害怕自己真的愛上口口了!”
傅寒洲:“……”
該給這個小人工智障的邏輯部分修修bu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