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輕功在身,他像一條靈巧的魚兒,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在鬧市中消去了蹤影。
這時,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傅寒洲。
他毫無預兆,但傅寒洲突然嘴角一翹。
應龍城不知何時出現,拉著傅寒洲,走過形形色色的人堆,一路走向另一條繁華街道。
他的手是握劍的手,上面一層薄繭,大概永遠乾燥而穩定。
大宗師一出場,尾隨著傅寒洲的各色人士都識趣地退避開來,以免被當做心懷不軌之輩。
而傅寒洲給他拉著,走到一處熱鬧的廣場上。
只聽見周圍人聲鼎沸,大家好似都在看什麽稀罕事物,而沒有人關注他們。
他們就在一棵闊葉樹下站定,應龍城道:“看。”
傅寒洲這才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舉目一望——
這個廣場中央的水池裡,竟然是一隻亞洲巨象。它正趴在裡面,溫順地用長鼻汲水,打濕自己的身體避暑。
那一瞬間,傅寒洲就笑了起來,而且笑容怎麽也按捺不下去。
還好有面罩掩飾一二,不然可太傻了。
應龍城專注地凝望著他,無辜地說道:“我以為你想看。”
傅寒洲隻覺得這劍神可愛的過分,忍不住側頭看他,又吭哧吭哧笑慘了,繼而道:“其實我當時……實在沒詞了,只是隨便說的……”
“嗯。”應龍城道,“其實我也只是想執你的手,走一段路,看一段風景。”
傅寒洲靜了一下,眼裡卻都是笑意。
應龍城看了,側頭在他眉梢印下一個很輕的吻。
人群熙攘,人人都在看奇珍異寶,沒有誰關注到他們倆。
兩人就悄悄地離開這片喧囂鬧市,一起沿路嘗了異國的小吃,然後再慢慢走回到客棧裡。
馬廄中,黑白兩匹馬兒正在親昵地挨著脖子,看見主人回來了,也只是紛紛豎起耳朵。
它們聽到兩個人說話——
傅寒洲:“你這兩匹公馬……”
應龍城:“嗯。”
傅寒洲:“忒有意思。”
應龍城道:“花開堪折直須折,乃是順應自然之理,由得它們去吧。”
傅寒洲側頭看他片刻,忽而感慨:“如果是在半年以前,我可不敢想象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應龍城說:“半年以前,我或許也是如此想的,只是我不會說,因為習慣了沒有人聽罷了。”
這一刻,傅寒洲什麽都明白,就握住他的手,什麽也沒有說。
第116章
這天晚上, 傅寒洲依然睡得不錯。
但他沒有想到,有的人卻忙碌了起來。
客棧中, 三人房間毗鄰, 都靜悄悄的。
但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刻,不遠處的樓頂上卻有忽然一股殺氣傳來。
這殺氣如有實質,仿若一根毒針扎入了應龍城的房間。
應龍城原本在榻上打坐, 此時已經睜開了平靜的雙目。
天問劍從未離手過,應龍城從房中離開,飛身而上。
月色如洗、夜風如刀中,兩道身影對峙而立。
屋脊另一側的人長發雪白,在月下顯出淡淡的金色;一雙血色的瞳仁中, 映出凜冽的眼神。
正是北宸。
北宸道:“你的劍法,更近一步了。”
應龍城:“拜你所賜。”
北宸臉上分明是在笑, 但眼神中殺意更濃, 道:“鳳凰兒又是舍命也要去救你,若非他也在蓮花山上,如今你早已是一具焦黑的死屍了。”
應龍城漠然道:“換作一月之前,我孤身一人西進, 你也早已死在我的劍下。”
“好,既然我們都這樣想, 那今天是時候了。”北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客棧, 對應龍城道,“不要吵醒他。”
說著,北宸的身影化作一片黑雲, 疾馳向不遠處的城郭。
那是外城的最高處,可以遙遙地望到客棧。
應龍城緊隨在後,影子在地面上掠過,宛如一隻大鵬。
夜色正黑得深沉。
大月氏的王都正在沉睡,些微燈火在夜幕中偶然地閃爍著。
北宸道:“我們二人交手,已經不止兩次。生死之戰,並非一夕之間能夠決定;但要論百招之內的勝負,卻能在黎明前得出結論。”
應龍城道:“我若得勝,你自斷雙臂,終生不得踏入中原一步。”
北宸緩緩道:“我若得勝,就要你折斷天問,自廢武功。”
應龍城聲線低沉,道:“可以。”
將天問出鞘,一如往昔。
而北宸右手的護臂,倒是已經換了一副。
……
王城內。
一隻雪貂正在扒著客棧門。
它急得抓耳撓腮,上躥下跳地尋找一個能鑽進去的門洞。
馬廄裡,驚醒了黑白兩匹馬兒,似乎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也有些焦躁地來回踱步。
照夜玉獅子忽的打了個響鼻,發出一聲嘶鳴。
過了一會兒。
“噓——”
風裡鷹從房梁上翻身下來,看著兩匹馬兒,迷迷糊糊地道:“你們小兩口吵啥呢?洲洲還在睡覺……誒?姓應的哪兒去了?”
他看了看樓上應龍城臥房的窗戶,窗棱正在夜風裡晃蕩。
順著風裡鷹飛過來的方向,小雪貂眼神一亮,連忙四肢並用地竄上屋子,噗通一下滾進了二樓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