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畫時,我都是靠想象畫的,所以畫得很醜。”
韓江闕認真地說:“後來去國外之後,有一年我忽然有了種衝動,我應該去看看真的長頸鹿是什麽樣。抱著這樣的想法,我一個人開了好幾天的車去佛羅裡達,因為聽說那裡的動物園可以和長頸鹿近距離接觸。”
“那時候好像是什麽節假日,動物園人特別多,所以其他遊客都是一家老少一起去的。只有我是一個人,排隊排了大半天,終於到傍晚才上了遊覽車的露天棚頂,然後一路開進長頸鹿的棲息地——文珂,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長頸鹿。”
文珂聽得很入神:“然後呢?”
“我喂了它,喂的樹葉。它的舌頭特別長,吃完樹葉之後,還輕輕舔了我一下……”韓江闕說到這兒忽然低低地笑了,他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美好的回憶,頓了一下才終於說:“文珂,長頸鹿的嘴巴好臭,口水也臭。”
文珂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他笑完之後,抬起眼睛看著韓江闕,又忽然有一點點小惱火:“韓江闕,那你還說我像長頸鹿?”
韓江闕湊過來,把文珂壓在身下,又溫柔地吻了一下文珂的嘴唇。
他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輕聲說:“後來每一次我很想你的時候,我就會回去那個動物園。我的同學都以為我是去佛羅裡達的沙灘度假,但是其實我每次都是開幾天的車,一路住Motel,只是為了去喂長頸鹿。”
文珂抬起頭看著韓江闕,那一瞬間,他的眼眶微微紅了,
因為他意識到,那是一個很孤獨的故事。
韓江闕沉默了一會兒,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個故事的開始,或許是永遠都沒辦法說出口——
第一次冒出去看長頸鹿的衝動,是因為那一天,付小羽對他表白了。
付小羽是完美的。
A級的信息素,優渥的出身,4.0的GPA,他幾乎擁有不被任何Alpha拒絕的自信。
面對這樣的Omega,如果說沒有哪怕一秒的遲疑是不可能的。
韓江闕仍然記得自己匆匆關了機,選擇連夜開車離開。
如果不是因為真的感到恐慌,不會這樣逃避——面對嶄新的人生遞給他的選擇,他是真的迷失了。
於是在這樣的契機下,突然決定去看一次從沒看過的長頸鹿。
就是那一次。
在佛羅裡達,在落日壯美的余暉之中,他在人群中看著高高的長頸鹿,他忽然想——
他舍不得。
他是一個記性很差的人,他的一輩子,只能記住一個人的好,只能愛上一個人。
如果選擇付小羽,他知道,他一定會漸漸讓文珂的影子從心中消逝。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讓那個本來就已經很稀薄的影子真的消失。
哪怕他已經沒有機會和文珂在一起了。
可他還是舍不得忘掉文珂。
這是多麽荒謬又悲涼。
於是最終,他還是做出了痛苦的決定——
他還是拒絕了付小羽。
是的,這個決定是痛苦萬分的。
他拒絕了新生,決定將自己囚禁在無望的牢籠之中。
給自己的內心上鎖的那一刻,韓江闕知道自己心裡的某一個角落正在絕望地哭泣。
人的本能是保護自己。
沒有人會喜歡孤獨,而他更尤其害怕。
他想要被強大的Omega愛護,想要這一生有所托付。
付小羽是各方面都最完美的那個人選,可他還是拒絕了他。
那時他是真的以為,他拒絕了這一生最後一次獲得幸福的機會。
如今時過境遷再回想起來,那一次與長頸鹿的會面,是多麽至關重要的一次會面。
他經歷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
他向死而生,卻驚險地獲得了勝利,只是那時連他都還不知道。
人生是壯美的。
就像那個佛羅裡達的落日。
日夜之交,他以為他選擇了永夜。
然而經年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當初選擇的——
是冉冉升起的旭日。
第二十六章
“文珂,我不在乎信息素的味道。”
韓江闕看著文珂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睛仍然像十年前一般的澄澈,他有些笨拙地說:“哪怕你是口水臭得要命的長頸鹿,我也一樣愛你。”
文珂眨了眨眼,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軟軟的笑意。
韓江闕的幽默感和浪漫都異於常人,每一張畫、每一句奇怪的話,換一個人一定摸不著頭腦。
可是他懂。
一點一滴,他都懂。
韓江闕說到這兒,遲疑地頓了頓才繼續道:“上午我去找你的時候,你跟我說,十年前你的確是喜歡我,但你現在變了——我都以為我沒機會了。文珂,我只是怕你還不確定。其實如果你不是很確定……我也還可以等。”
“不是的,韓江闕,是我那時還沒想明白。”
文珂急忙搖頭否認。
他看著韓江闕隱約含著一絲失落的眼神,心裡一下子溢滿了酸楚——
他幾乎能觸碰得到到韓江闕心底的不安。
會一遍遍在落日余暉中一個人看長頸鹿的韓江闕,會為了他來到B市默默地看著天氣預報的韓江闕——
即使那麽強烈地思念著,可卻從來沒有打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