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愛韓江闕,所以有些時候,他會忍不住希望自己是個全新的文珂。
這樣和韓江闕在一起時,或許就能幸福得純粹一點。
沒有那麽多黯然神傷的過往,沒有那麽多彼此心知肚明的傷口。
文珂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雖然說是要洗澡,可是卻疲憊得不想脫衣服。
於是他有些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最後只是轉身打開了酒店大浴缸的水龍頭放水。
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他腦中好像還有某一根弦,想著讓剛打完比賽的韓江闕等會兒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
等水放滿的時候,文珂就只是坐在洗手間冰涼的地板上發呆。
在嘩啦啦的水聲中,他忽然聽到兩聲很輕很輕的敲門聲,外面傳來了韓江闕的聲音:“文珂……”
他抬頭看著門,卻躊躇著沒有開門、也沒有應聲。
他很少會這麽消極地對待韓江闕,不是因為生氣,是因為情不自禁地感到傷心,另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韓江闕。
“文珂,”
韓江闕像是離得遠了一些,音色也越來越模糊,可卻仍然能聽得出他的沮喪,他頓了頓,隔著門說道:“我錯了。”
文珂忍不住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不知道為什麽,每當韓江闕道歉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會湧起無限的自責和憐惜,以至於把自己的委屈全然拋到了後面。
他舍不得讓韓江闕“錯”。
文珂深深地吸了兩口氣,使勁地揉搓了一下眼睛,才勉強站起來扭開了門鎖。
韓江闕就站在門口等著他。
高大的背影雖然挺得筆直,可是卻像是隻被遺棄了的大型犬類。
“我沒事。”
文珂努力保持著鎮定,想要解釋:“剛剛在放水,沒聽——”
“對不起。”還沒等他說完,韓江闕就已經一把緊緊地把他抱住了,他低沉的聲音裡溢滿了懊悔和痛苦,反覆地重複著:“對不起文珂,我錯了,我錯了,不要不理我、不要丟下我。”
兩個人的心口抵在一起,像是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文珂反手環住韓江闕的脖頸,他幾乎能觸碰到韓江闕語聲裡那種非同一般的恐懼,只能喃喃說:“我沒有生氣,沒事的,韓江闕,我還在這兒,沒事。”
少年時代的韓江闕從來不會這樣——
軟弱地道著歉,幾乎像是全然失去了骨氣一般在求饒。
文珂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韓江闕以前不會這樣,是因為那時候的韓江闕,相信他永遠都會在,相信即使是吵架了、生氣了,他們之間也不會變。
可是那件事最終將一切都改變了。
或許是自那以後十年的分開,讓韓江闕從此失去了在他面前的信心,所以到了現在,哪怕只是一點點微小的不合,都會讓韓江闕害怕到這個地步。
他是真的害怕他離開。
文珂感覺自己心疼得呼吸都在顫抖,他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想讓韓江闕安心。
他們就這樣緊緊地擁抱著,不知道何時已經從站著變成了一起依偎著坐在地板上,就這樣互相撫摸著彼此的背和發絲,就這樣一直過了很久,直到兩個人都漸漸地平複了情緒。
文珂仍舊溫柔地撫摸著韓江闕的頭髮,而高大的Alpha似乎為剛才自己的軟弱表現感到有點尷尬,所以他刻意指了指已經快滿了的浴缸,像是要轉移注意力似的問道:“文珂,你要先泡澡嗎?”
“是給你放的水。”文珂小聲說:“你打了一晚上拳,肌肉肯定很酸痛,我是想……讓你泡個熱水澡再睡。”
“是……給我放的嗎?”
“嗯。”
韓江闕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抖了一下。
文珂即使是在剛才那樣的情況下,仍然還想著要給他放水泡澡。
這個念頭讓他覺得酸楚的同時,也感到無比的幸福。他的心仿佛從極度的恐慌之中,突然之間又安逸了下來。
他吻了一下文珂的額頭,很小聲地說:“那我們一起泡,好不好?”
“好、好的……”
雖然有些害羞,可是文珂也想和韓江闕在一起,想和韓江闕擁抱在一起,一厘米的距離也不想分開。
韓江闕躺進溫熱的池水裡面之後,讓文珂光溜溜地騎坐在他的腰上,那個姿勢多少親密到有些羞恥。
“韓江闕,”
文珂靠在Alpha的胸口,他牽著韓江闕的手,或許是因為側過頭沒有對視的緣故,忽然前所未有地有了一種傾訴的衝動。
他喃喃地說:“我媽她……那時候得的是乳腺癌。”
“國內女性得乳腺癌的幾率很高,大概是百分之25到30之間,尤其是45-60歲之間的中老年女性,這個年齡算是乳腺癌高發的時期。”
文珂慢慢地說著:“我媽那年就正好剛到四十五。”
韓江闕無聲地抱緊了懷中的Omega,聽到文珂說這段話,他忽然覺得很心痛。
是因為曾經在腦中想過無數遍吧,所以才可以在時隔十年之後,仍然能把那些相關的數據都這樣肯定地說出來。
“她其實是先做了乳房切除的手術,那時候我們都以為這樣就能抑製住癌細胞的擴散。那次手術出院之後,她不敢看自己的身體,是我給她換的藥。那個傷口……韓江闕,那個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