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的卓遠忽然傳出了哽咽的聲音。
但是文珂卻忽然有一瞬間本能地覺得反胃。
卓遠的示弱不知為何讓人想到鱷魚、毒蛇,即使隔著電話,文珂卻好像能看到卓遠的臉,流下眼淚的時候,瞳孔裡並不是悲傷,而是悄悄隱藏著陰沉的光芒。
“我知道,韓江闕去找了北三中的戴主任查十年前的事。”
卓遠狠狠地咳了一下,然後急切地說道:“小珂,是你在懷疑什麽嗎?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做什麽,你相信我——”
“你說什麽,卓遠,”文珂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電腦,聲音忽然有些發抖:“北三中?”
就在卓遠想要說話時,文珂的電話忽然被奪走了。
文珂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才看到是剛從浴室出來的韓江闕站在他背後。
韓江闕甚至沒有開口,他低頭看了一下手機屏幕,然後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文珂有些慌亂地小聲說:“韓小闕……”
“小珂,以後不要再接卓遠的電話,不要再和卓遠說話。”
韓江闕凝視著文珂。
文珂好像能從韓江闕的眼睛裡,看到可怖的黑色潮水控制不住地迅速上漲,沒過整個瞳孔。
他並不問卓遠說了什麽,也不問文珂說了什麽。
好像在這一刻,他對這一切都漠不關心,在那雙冰冷的眼睛的後面,只有徹骨的恨意。
“去泡澡吧,水放好了。”韓江闕用那雙眼睛看著他,平靜地說。
那一瞬間,文珂面對著韓江闕,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最愛的人正在被仇恨吞噬,正在被黑色的潮水淹沒。
他就快要失去他了。
“韓江闕!”
文珂顫抖著,忽然克制不住地大聲道:“你看著我。”
韓江闕站定了身子,過了很久,才轉過頭,安靜地看著文珂。
文珂扶住椅背站了起來,一字一頓地道:“我要你告訴我,你在查什麽——關於北三中,你查到了什麽?”
“有意義嗎?”韓江闕說:“文珂,無論我查到了什麽,你不是都……不會恨他嗎?”
他說到這裡,漆黑的眼睛裡忽然閃過劇烈無比的痛楚,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真的要知道是嗎?”
韓江闕往前一步,低著頭盯著文珂,咬緊牙說:“十年前,你因為作弊被開除的一個月後,北三中的戴主任從老屋子裡搬進了城區的新房——二十八萬全款。這筆錢是誰給的?文珂,你知道嗎?”
韓江闕的眼睛裡泛起了紅血絲,他握緊一邊的椅背,嘶聲道:“收了錢的不止他一個。北三中的校長收得更多,操他媽的,他們人人都知道你是給別人扔紙條的那個人,你是北三中最優秀的學生,為什麽沒有人去查究竟是誰在作弊,為什麽把事情壓下來!為什麽短短幾天就把你開除了!是他們毀了你的一輩子!”
Alpha如同一隻受了重傷的幼獸,聲音近乎是淒厲到像是帶了血:“文珂,你知道是誰給的錢嗎?是卓遠的爸爸卓寧!”
文珂的眼淚終於克制不住地滾落了下來。
“我知道。”他嗚咽著說。
韓江闕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什麽?”
而文珂渾身已經癱軟地跪坐在了地上:“我知道,韓小闕——十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文珂閉上了眼睛,他無法面對韓江闕的眼神。
人的心,有著連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的角落。
許嘉樂說過:文珂,如果你看不到影子,其實可能恰恰說明你選擇站在了黑暗中。
是他站在了黑暗中。
站了整整十年。
塵封了十年的秘密,即使連卓遠都自以為瞞天過海了。
其實他知道是誰毀了他的一生。
人軟弱起來,連自己都可以選擇欺瞞,甚至狠心到與凶手合謀。
殺人者,是他自己。
第一百一十章
“我知道。”
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渾身的力氣好像也隨之被抽空了。
文珂癱坐在地上低著頭,他甚至不敢想象韓江闕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你……”
韓江闕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他剛說出一個字就頓住了,然後走到文珂面前蹲了下來,急切地道:“小珂,你在說什麽?不可能,卓遠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對吧?”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與其說他在詢問,不如說已經那是一種已知徒勞的掙扎。
“不是他告訴我的。”
文珂痛苦地搖頭:“是我……偷聽到了卓遠和他爸爸聊天。所以直到現在,卓遠都以為我是不知情的。”
“你都知道什麽?”
文珂不敢看韓江闕的表情。
他垂著頭,死死地看著地板上那一塊被燈光投下的光斑:“當年我作弊被抓住之後,幾個了解我的老師一直在追問我到底是在給誰遞紙條。卓遠爸爸很害怕我告訴他們真相。因為卓遠那時候正在用預考的成績申請海外的大學,他的記錄裡絕對不能有這種汙點。作弊的事剛爆發,他們家就找關系、給教導主任和校長都塞了錢。所以,學校甚至沒有找我進行第二次談話,我就直接被開除了。”
“十年前我剛剛跟著卓遠來到B市時,我們一起住在卓遠家的別墅,有一次半夜他們談起這件事,被我……無意中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