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珂。”
韓江闕輕聲道:“我有話對你說。”
“我在聽著呢。”
文珂笑了一下。
旁邊那個穿著黑色馬甲的Alpha走了上來,已經充滿威懾性地舉起了匕首,無聲無息地盯著他,顯然是在催促著他。
但那一刻,韓江闕的內心,卻非常的澄澈安寧。
他當著卓遠和周圍那些包圍著他的Alpha的面,輕聲道:“我想你了,小珂。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啊?”
韓江闕突如其來的聰明起來。
他的表白跟著另一句要緊的話,就連卓遠都皺緊眉頭,卻沒有阻止他。
而文珂顯然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韓小闕?你在說什麽?你發生什麽事了嗎?”
“哥哥,我愛你。”
韓江闕忽然溫柔地笑了,低聲道:“你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我們愛情裡的時間——我對你所有的愛,都在那裡面,不要忘記我。”
“韓江闕!你在說什麽?你在哪裡!”
文珂的聲音驟然銳利抬高:“你說話——!”
“媽的。”
卓遠終於意識到不對,狠狠地罵了一聲,也和其他Alpha也一個健步衝了上來就要奪手機。
但是太晚了,韓江闕已經重重地把手機摔在了地上,用盡全力地踩了兩腳,眼看是報廢了。
而另外一個健壯的Alpha直接一拳狠狠地把韓江闕擊倒在地,場面一片混亂。
他的頭腦當然不如付小羽和文珂那麽周密,但是他有一種本能地、野獸一樣的生存直覺,越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間,越是迸發出強烈的敏銳和意志力。
這種生死存亡,甚至超越了他個人的生命,是橫亙與善於惡之間的殊死搏鬥。
在腦袋重重地撞在水泥地上的同時,韓江闕的內心卻無比平靜。
整個世界都混亂了起來,但卻仿佛一部調慢了速度的喜劇默片。
每個人的行動好像都那麽遲緩,他們的手、腳被日頭拉得長長的,看起來無比滑稽。
卓遠在咒罵著什麽,他反手解開自己的大衣扔到一邊,然後凶狠地對著一邊的手下伸出手。
其中一個遞給他了一根停車場裡隨手扔在一邊粗長鋼筋。
韓江闕用手抱住頭,老練地護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但是隨即卻被人把手臂反扭過來,有一個人的皮鞋狠狠地踩著他的指骨用力地碾,他的手指瞬間就骨折了。
而其他人死死地摁住了他兀自掙扎的四肢,而卓遠高高舉起那條鋼筋,對著他後頸的腺體重重地砸了下來——
……
其實舉起鋼筋的那一刻,卓遠的心中也想了很多很多。
人生在哪一秒徹底沒有了回頭路呢?
後來他想,其實是這一秒。
但是他實在太痛苦了。
時候久了,他甚至已經分不清當年他究竟是先愛上文珂之後,才對韓江闕生出嫉妒;還是先就已經深深地嫉恨上了這個Alpha。
但是有一個秘密,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高二那年的校際運動會,韓江闕重感冒了兩個星期,於是本來他包攬的很多項目都臨時委派給了班裡的其他Alpha,卓遠分到了替補比較簡單的400米跑步,比賽定在最後一天。
那時不起眼的他為了能夠做出點成績,每天天沒亮就來到學校的跑道上練習跑步,經過十天的集訓,他躊躇滿志,想要為班級狠狠贏一個冠軍回來。
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最後一天韓江闕竟然病好了。
班主任理所當然地把跑步項目又還給了體育健將韓江闕,而韓江闕也毫無懸念地領先第二名很遠,摘得了第一名的桂冠。
那一天,班級裡所有人都很高興,一起用可樂乾杯。
沒有人關心他的心情——
為什麽偏偏是最後一天?為什麽偏偏是他的項目被奪走了?
十年了,沒有人知道這件小事。
但他沒有一天忘記自己那天坐在角落,沉默地看著其他人恭喜韓江闕時的心情,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狗”一樣圍著韓江闕打轉的文珂。
他嫉妒韓江闕。
太嫉妒了。
薩特說:他人即地獄。
韓江闕就是他的地獄。
其實很少有人能夠理解,極致的嫉妒,才是完全超越恨的恐怖情緒。
嫉妒是那樣的濃烈——
只要韓江闕存在這世界上的事實,對他來說都備受煎熬。只要韓江闕存在,他就永遠生活在與人比較的無間地獄之中。
韓江闕擁有了文珂,這只不過是這種嫉妒中,最沉重、也最後的一擊。
卓遠無數次地想過:如果韓江闕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但一個人無法憑空消失。
所以每一秒,韓江闕沒有消失的每一秒,都對他來說是更深一層的折磨。
從今天之後,他想要徹徹底底地解脫。
這已經無關卓家的仇恨,隻關乎他自己的枷鎖。
……
冬日裡的陽光暖暖地從外面灑了進來,像是金子一般的時光碎了開來,輕柔地灑在韓江闕的臉上。
在燦金色的光芒之中,鮮血迸射出來,濺在了路虎車上。
隔著血色的破碎車窗,韓江闕的眼睛一直凝視著路虎裡面他的手機。
在撞車之前,他在錄末段愛情立的時間膠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