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厚毛衣,他其實根本摸不出什麽,就像他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觸及文珂此時的情緒。
小巷子裡只有一兩盞昏暗的路燈,外面都是黑漆漆的夜色,B市的第一場雪不知何時悄然而至,一片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了文珂的鼻尖。
韓江闕小心翼翼地幫Omega拂去了那片雪。
“韓江闕……”
文珂握住了韓江闕的手,他吸了下鼻子,仰頭看著頭頂飄落的片片細雪,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覺得韓江雪這個名字好聽嗎?”
“給寶寶的嗎?”
“嗯。”文珂點了點頭:“雪和你的闕字發音很像,又感覺很美。”
“好聽的。”韓江闕很認真地說,他頓了頓,忽然道:“那一個姓韓,另一個就姓文。”
“姓文嗎?”
文珂楞了一下,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家裡會同意嗎?”
問到這個問題時,他怔了一下,隨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繼續道:“韓小闕,我、我都還沒見過你爸爸和其他長輩呢。現在寶寶都懷了兩個月了,要不我們找時間……”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放得很輕,可是眼神卻忍不住帶著一絲絲期待。
然而那一刻,文珂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Alpha的身體僵硬了片刻,很快,韓江闕就若無其事地打斷了他:“名字的事也還不著急,過陣子再決定也行。”
第七十九章
那次之後,文珂就沒再主動提過見韓江闕家裡人的事。
之前兩個人處於熱戀之中,好像也還沒顧得上這些,但即使如此,他也隱約能從隻言片語中感覺到韓江闕那種,想要把自己的家庭和背景完全封閉起來,對他避而不談的習慣。
韓江闕生長在極為複雜艱苦的單親家庭之中。
在高中時,文珂曾經看到過好幾次韓江闕背上胳膊上被皮帶抽得青青紫紫的傷痕。
那個年紀的Alpha當然完全在體力上可以壓製住自己的Omega父親,但是韓江闕在外面打架打得沒敵手,在家裡卻一次也沒有還手過。
十六歲的韓江闕固執倔強得像是一頭小孤狼,即使知道根本瞞不過文珂,也堅決對家裡的暴行閉口不談。
最脆弱的時候,也只是那次夜裡逃出來,帶著一身的傷,眼圈紅紅地對文珂說:我們逃走吧,我不想去上學,也不想回家。
於是好學生文珂二話不說,騎著自行車帶著傷痕累累的少年Alpha去看海,曠了第二天一整天的課。
那一次小小的夏日逃亡,對於文珂來說實際上已經是一次認真的宣誓、一次提前的演練——
也是那一次,他才開始想要真正地強大起來,帶著他的少年離開那個可憎的家庭。
只是那時的他最終沒能完成這個誓言。
甚至現在偶爾回想起來,他仍會為此感到心如刀絞。
想到那時他們的分離,對於韓江闕來說,大約就等於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再次被丟回了那個可怕的家裡、丟回無盡的噩夢裡。
重逢之後,文珂也有旁敲側擊地問起過那位Omega叔叔的事,韓江闕只是很抗拒地一句“現在不怎麽經常聯系”就搪塞過去。
韓江闕很含糊地說過,去美國上學是他的Alpha爸爸出了錢,可是對於這位從來沒出現在他們生活中的父親,他也一副不願意多提起一個字的姿態。
現在想想,能給韓江闕在讀書時買得起路虎的人家,應該也是很富裕的吧。
可是這樣優渥的條件,卻還是把韓江闕父子丟下那麽多年,讓他們在那個貧瘠的北方小城吃盡了苦頭。
文珂很難想象這些年韓江闕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即使是回歸了Alpha父親這邊的家庭,大概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幸福。
某種程度上,文珂當然能明白韓江闕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抗拒,所以之前一直想著慢慢來。
即使是到了現在,他仍然想要呵護著韓江闕的雷區,可是無論他多麽努力,在這個時期,他好像都做不到像之前那麽冷靜和隱忍了。
……
就連韓江闕也切實地感覺到了文珂情緒的不穩定。
有一天深夜,文珂忽然念叨著想吃哈根達斯的香檳味冰淇淋。
韓江闕本來沒當真,畢竟這個想法在冬天裡實在是很離譜,再加上時間又很晚了,所以依舊半閉著眼睛抱著Omega的身體躺在被窩裡,懶洋洋地說:“這麽冷吃什麽冰淇淋。”
文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卻忽然轉過身來,又說了一遍:“韓小闕,我就是想吃冰淇淋。”
Omega每個字都念得很清晰,雖然表情像平常一樣很平靜,可是語調卻像是努力壓抑著什麽。
韓江闕懵懵地睜開眼睛,試探著又問了一句:“現在嗎?都十一點多了。”
文珂不再回答,而是直接掀起被子坐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那你睡吧,那我自己去買。”
他懷著兩個寶寶,隻穿著睡衣時其實能看出來肚子一天一天起來得很快,這樣情緒激動地想要站起來穿衣服時,甚至不得不難堪地扶了一下腰才能平衡好。
這下韓江闕頓時清醒了,他困意全無,慌忙起來抱住文珂。
Omega抬頭看著他,咬緊嘴唇不肯說話,一雙淺色的眼睛倔強地瞪大了看著他。
韓江闕連聲說:“我去、我去。小珂,我不睡,我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