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生了?”
文珂本來只是對著聶小樓遠遠的打了個招呼,這麽多次了,聶小樓從來沒和他說過話,因此乍一聽到聶小樓忽然開口時,文珂不由楞了一下。
“是的,預產期在下周末。”
文珂試探著輕聲說:“聶、聶叔叔,您會來嗎?”
“……”聶小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名字起了嗎?”
“起了。”文珂說:“是雙胞胎,一個叫韓江雪,一個叫文念。”
“有一個姓文?”聶小樓似乎有點意外,隨即點了點頭,啞聲道:“姓文挺好。”
文珂猜,聶小樓大概不那麽希望孩子都姓韓。
可是當年他到底保留了韓戰為韓江闕取的名字。
聶小樓不再說話,也沒告訴文珂他會不會來,只是轉身進了韓江闕的病房。
……
文珂的生殖腔收縮開始得比預期早了不少,或許是因為雙胞胎的緣故,清晨時分,生殖腔剛開始陣痛,就表現得異常的劇烈。
初胎的第一產程十分漫長,韓家早早地就把他送到了和韓江闕同一家醫院的特等病房,韓戰、韓家的大哥、二哥都來了,到了下午,付小羽和許嘉樂也匆匆地趕了回來,一大堆人嘈雜地堵在醫院的走道裡,而這會兒文珂的生、殖腔都還沒有完全打開,只是這個折磨人的反覆打開生殖腔的過程,就已經持續了六七個小時。
顯然Omega這一胎,必然會生得十分辛苦。
付小羽因為是Omega,信息素不會刺激到脆弱的孕O,所以是唯一被放進去陪同的人。
付小羽看到文珂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眼睛便忍不住發酸。
產房裡明明有好幾個護士在陪同,可是Omega仍然顯得十分孤獨,他蜷縮在寬大的床上,臉色蒼白,因為痛苦而滿頭大汗,一見他就顫顫地伸出手:“小羽——”
“我在。”付小羽一把握住了文珂的手:“我在。”
“他、他醒了嗎?”文珂抽動了一下鼻子,他長長的睫毛抖動著,滿懷地期翼地望著付小羽。
付小羽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輕聲說:“我陪著你。”
文珂臉色蒼白,他本來剛開始一直忍著,可是現在實在是忍不住了。
生殖腔的抽痛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從幾分鍾一次,到幾十秒記一次。
就像是有一隻粗暴的大手,在反覆地攥動著他的生殖腔,再頑強的Omega也扛不住這樣的苦楚。
文珂太痛了,太想要Alpha的味道了,這種渴望和依戀,使他忍不住嗚咽出了聲。
“我想要韓江闕。”
伴隨著Omega的哭喊聲,護士趕了過來,撩起被子看了一下情況,嚴肅地說道:“生殖腔已經打開了,Omega進入第二產程,除了他的Alpha,其他人全部都出去。”
付小羽沒有辦法,只能站起來。
而文珂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攥緊床單,他的雙腿一陣打顫,他看向付小羽,明明知道付小羽也沒辦法,可是他受不住了,他只能一遍遍地哭著說:“我想要韓江闕,小羽,他醒了嗎?他醒了嗎?”
在外面的韓戰隱約聽到了動靜,急得額頭都微微冒了汗。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做父親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可是即使後來他第一次做爺爺的時候,也沒有這麽緊張過。
文珂已經沒有父母,又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的小兒子深深地有著連接的Omega。他愛護文珂,一部分是愛屋及烏,又有一部分好像是出於自己的內心——
這是一個很好的Omega。
他希望這個Omega好好地活下來。
而付小羽也來不及說什麽,就已經被護士匆匆地趕了出去,大門再次關上的時候——
他聽到文珂發出了一聲無助的哀鳴。
“韓江闕醒了嗎?”
濃烈的青草香味散發出來,就連走廊裡的人也都聞到了。
即將開始分娩的Omega,開始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香味,這將會是文珂一生之中信息素濃度最高的頂峰。
而這也是被標記後的Omega,一生之中最渴求和需要自己Alpha的時候。
……
韓江闕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這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的季節好像是冬天,因為他一直感覺很冷。
韓江闕花了很長的時間行走,夢裡的空間一直都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黑暗的盡頭還是黑暗。
走著走著,有一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他並不是在走一個平面的直線,而是在下樓梯。
無窮無盡的樓梯,一階之後又是一階,沉淪在黑暗之中的無盡階梯——
他是被困住了嗎?
他感到害怕,於是開始奔跑,可是跑到雙腿酸軟,樓梯還是無盡的。
他跌坐在台階上的那一刻,才忽然發現仰起頭時,頭頂有一個小小的氣窗,窗外有微光,可是當他想要靠近氣窗時,面前又變成了一片永恆的黑暗。
於是他只能坐下來,坐下來的時候,他忽然就知道這是哪裡了——
這是錦城,是文珂家裡黑黢黢的樓道。
十年前,文珂離開的那個夏天,他的情緒惡劣,以至於記憶變得混亂不堪。
曾經有好幾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現實還是夢境。
有好幾次他在夜半猛地驚醒,卻發現自己一個人蜷縮在樓道裡,渾身都濕透了,只有抬頭透過那扇小小的氣窗,能看到一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