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一顆心分成兩半,頓了下還是毅然說:“你們快送她去醫院,我讓我妹妹的車跟你們在鎮口會和……我還有親屬在裡面沒救出來!”
急救員了解,抬著方卉慈走了,蕭肅一邊給蕭然打電話,一邊跑回車間北側,焦急地看著濃煙漸升的三樓。
消防梯已經斷了,但好歹還連著一半,如果爬到最下端再跳下來,落到乾草堆裡應該沒事的……蕭肅緊張地問孫之聖:“他還沒出來?”
話音未落,榮銳出現了,他扶著周律師從窗戶裡爬出來,讓對方先下,一邊大聲喊:“老孫,我讓他跳了!你們接應一下!”
周律師往下爬了兩格,一陣風忽然吹來,北風改南風,一樓裡面悶著的火呼啦啦一下從北面的窗戶冒了出來,瞬間將下面的枯草點燃了,劈裡啪啦狂燒起來!
周律師沒法往下走,只能爬上去回到窗台上,撲打著褲腿上的小火苗。
這種情況只能先把一樓的火控制住再讓他們下來了,所幸消防車已經就位,消防員正在準備水龍,很快就能把火勢壓製住。
“老板呢?消防栓好著沒?裡面有沒有水?”一個扛著水管的消防員大聲問道。
王玉麟的表哥哭喪著臉蹲在兩名刑警中間,說:“沒有!我半年沒開工了,自來水都停了!”
“媽的!”消防員罵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另一名消防員便說:“欸?這不有水麽?”
“啊?”王玉麟的表哥愣了。
幾名消防員二話不說開始接水管,準備滅火。
蕭肅一瞬不瞬地盯著三樓窗口,緊張得緊緊攥著拳頭,這時忽然感覺手心一陣刺痛。張開手一看,之前不小心用指甲把掌心掐破了,剛才抱老媽的時候也不知道抓到了什麽,蝕得傷口一片通紅,已經腫了起來。
什麽東西?蕭肅湊到鼻端嗅了嗅,一股子鹼味兒,似乎是氫氧化鈉。
氫氧化鈉是化工常見原料,做手工皂也要大量用到,但剛剛老板已經明確說了這裡沒有任何試劑啊……蕭肅有些疑惑,手指搓了搓,在指甲縫裡摳出兩粒小小的灰白色晶體。晶體外層吸收了他手心的汗水,已經溶解了大半,露出裡面銀灰色的硬芯。
這是什麽?
鈉?
蕭肅悚然大驚——這不是工業氫氧化鈉,是金屬鈉!
因為金屬鈉太活潑,暴露在潮濕的空氣中很容易生成一層白色氫氧化鈉外皮,所以他才以為是氫氧化鈉!
完全錯了!在周律師的車上發現的也不是氫氧化鈉,而是金屬鈉!蕭肅看向剛才方卉慈落地的草叢,旁邊正好堆著幾個發黃的大塑料桶,桶上蓋著枯草,枯草上是稀稀拉拉的積雪。
“住手!別開消防栓!”蕭肅腦子“嗡”地一聲,用盡全力往消防員大喊一聲,同時衝了過去。
金屬鈉一見水就會劇烈燃燒,燒起來根本澆不滅,只會越澆越猛!
然而已經晚了,激烈的水柱往一樓著火的窗口噴去,轟然壓住了亂竄的火苗,與此同時,大量的余水灑在外面草地裡放著的塑料桶上,蓋在上面的積雪迅速融化,透過稀疏的乾草流進了塑料桶裡。
“砰、砰——”幾聲悶響,塑料桶內噴出大量的氣體,將蓋在上面的乾草吹開,緊接著,瘋狂的火苗從桶裡躥了出來,分分鍾便融化了單薄的塑料桶壁!
桶裡面灰白色的碎片和著不知名的液體湧了出來,瞬間鋪滿了整個草坪!消防水龍噴出的水落在碎片上,表面灰白色的氫氧化鈉被迅速溶解,露出裡面銀白色的金屬鈉,一見水便騰出亮金色的火焰!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汽油味,原來之前浸泡著金屬鈉的是石油醚!石油醚一見火便徹底燒了起來,點燃周邊半人高的野草,原本只有一兩米高的火焰立刻衝天而起,燒到了二樓頂端!
“關水!”蕭肅嘶聲大喊,不顧一切地衝到消防栓旁邊,推開消防員關閉閥門。
消防員也驚呆了,領頭一人失聲道:“靠!這他媽是鈉!金屬鈉!”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老刑警讓手下統統退後,消防隊隊長一疊聲地叫人撤掉水龍,調乾粉滅火……然而金屬火災太罕見了,連最資深的消防員也只是在演習中見過,根本沒有實戰經驗,折騰了半天也沒能把火壓下去。
這麽多的金屬鈉,全部燒光至少要三四個小時,但這棟樓又破又舊,根本經不起這麽燒,怕再燒下去就要酥了塌了……蕭肅抱著一個乾粉滅火器,死死盯著三樓的窗戶,榮銳始終沒有出現,周律師也被他拉進去了,這麽長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們倆怎麽樣,有沒有被燒傷。
要是不把他救下來,那自己算什麽?和殺人凶手又有什麽兩樣?蕭肅要瘋了,人生二十七年他從沒做過這麽讓他追悔莫及的事。
忽然,腦中電光一閃——剛才在廠門口,似乎看見停著幾輛運沙車?
用沙子!沙子覆蓋效果不比乾粉差,幾卡車的沙子全部傾過來,應該能壓住至少兩三米的火勢!
蕭肅扔掉乾粉滅火器,將大衣一脫,跑去跟消防員說自己的計劃。消防隊長正一籌莫展,立刻叫人跟他去開運沙車。
不幸中的萬幸,沙場有人值班,因為看見這邊著火,全都起來看熱鬧,其中有三個是司機。蕭肅千恩萬謝,拿了鑰匙和兩名消防員開出來三輛大卡車,衝進了製皂廠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