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過後兩個多小時,丁天一的父母趕到了靖川市,蕭然委托自己的助理出面接待和談判。丁天一做得很自然,沒有執意追究,但也沒有手軟,拿了方家一筆十分可觀的賠償,答應息事寧人。
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當蕭肅中午一覺醒來,所有事情都辦妥了。
睜開眼睛,他看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方卉澤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正在翻看他的病歷夾。
“阿澤……小舅?”蕭肅驚訝極了,“你怎麽回來了?”
方卉澤合上手裡的夾子,對他一笑,恍惚間還是十幾年前那個霸道促狹的少年:“這是什麽話,又想挨揍了嗎?難道不歡迎我回來?”
蕭肅也笑了:“怎麽會,每次不都勸你回家麽?是你沉迷賺錢樂不思蜀。”
“什麽賺錢,我是為了理想!”方卉澤說,“這次不走了,至少待一年。新遊戲對公司非常重要,我連老婆本都砸進去了,得親眼看著它穩下來再說。”
說到老婆本,蕭肅想起他男朋友文森,但既然他不打算公開,只能裝作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幾天前。”方卉澤說,“因為忙著和合作方談判,沒來得及回家,昨天才回去就知道家裡出事了……真是……早知道我該先回家的。”
蕭肅看著他內疚悲傷的表情,恍惚間想起自己之前的懷疑——香樟樹花粉的事,是他透露出去的嗎?
不,不可能,他沒道理這麽做……小時候外婆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一直是方卉慈管著他們倆的衣食住行。對方卉澤來說,方卉慈既是姐姐,又是母親,還是他的投資人,他的堅強後盾……
他沒理由害她。
大概是自己太緊張,疑神疑鬼吧……蕭肅想,反而勸慰他:“公事要緊,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那天……我應該去接他們的。”
方卉澤握住他的手緊了緊,說:“算了,日子得往前過,咱們就別自怨自艾了,先把眼前的問題一一解決了。”
蕭肅神色一暗:“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丁天一嘛,然然的前男友。”方卉澤捏著他的手指,像小時候那樣數過來數過去,“已經擺平了,錢的事好辦。”
蕭肅有些意外:“錢?他只要錢?”
方卉澤點點頭,說了個數字,蕭肅聽了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丁天一居然就這麽放過了他,為了這麽一筆錢。
“後續的事情有然然的助理處理,你別操心了,回家好好養身體。”方卉澤松開他的手,忽然看到他手腕上那隻TITONI,“啊,這表都碎了啊,沒針了你還戴著它幹嘛?”
“哦?”蕭肅這才注意到表殼和指針不見了,惋惜地道,“一定是搬磚的時候磕壞了,急急忙忙我都沒注意……不知道表廊還有沒有配件可以換。”
“多少年了,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還修什麽?”方卉澤替他將表摘下來,“十四歲生日送你的,現在你都奔三了,一大少爺戴這種東西不嫌寒磣,人家以為你是假土豪呢。”
“我才二十七,怎麽就奔三了?”蕭肅將表拿過來,“寒磣也該怪你,過生日也不送我個金勞,八千塊一個TITONI就把我打發了。”
“你怎麽不上天?我攢了倆月零花錢才湊夠八千塊。”方卉澤說,“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給我送了些什麽,不是賀卡就是蛋糕,十幾年加起來還沒這塊破表貴。”
蕭肅想想還真是,自己真是從小摳到大了。
這麽多年沒見,聊到小時候的事,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方卉澤說:“我跟然然上午和陳醫生商量過了,姐姐的情況,留在這邊醫院沒什麽好處,還是轉到他那邊去吧,環境更好一點,也有專門的人照顧。”
蕭肅點點頭,公立醫院綜合性強,但論對病人細水長流的照顧,還得熟悉的私立醫院,再說陳醫生也是他們家的老朋友了,信得過。
“你的情況,醫生是建議住院,不過我想還是一起轉過去吧。”方卉澤說。
蕭肅對醫院有種天生的排斥,搖頭道:“我想回家,我這樣的住在哪裡都一樣,按時吃藥就好了。”
方卉澤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同意了:“然然說你搬出去了?”
“嗯,只是在學校附近買了個公寓,上班方便而已。”蕭肅說,“放寒假了,還是回碧月湖住吧……媽媽不在家,然然一個人我不放心。”
方卉澤說:“也好,那我也搬回來吧,一家人住一起熱鬧點兒。”
蕭肅忍不住問:“你……你的合夥人,要一起嗎?”
方卉澤一愣,臉色有些說不清的……似乎是尷尬,又像是別扭,半天才勉強笑了一下,說:“你說文森?他有點孤僻,不習慣和陌生人同住,沒關系的,我們一直是分開住的,工作的時候反而待在一起。”
頓了下,終究問道:“姐姐跟你說的?我們的事?”
蕭肅不能暴露榮銳,只能含混而過。方卉澤當他承認了,道:“其實我們的關系更像是soulmate,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同性戀……你能理解嗎?”
蕭肅不懂他是問能不能理解soulmate,還是能不能理解同性戀,但其實自己現在也有點不直不彎的了,笑著說:“幹嘛這麽緊張,有空帶他來家裡吃飯吧,我和然然都很好奇你會找個什麽樣的對象。”
方卉澤嘴角勾了一下,但眼裡沒有什麽笑意:“改天吧,他的性格很……獨特,而且他是個聾啞人,和人交流比較困難,所以……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