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一定是我上輩子的魔星!蕭肅自問脾氣已經夠好了,也不知道為什麽被他氣得想打人,伸手擋了一下感應器,說:“你自己回吧,我忽然頭疼不想送了。”
榮銳卻站著不走,半天電梯門自動關上了,才說:“那我送你上去,我頭不疼。”
電梯嗡嗡嗡又往上升,蕭肅簡直絕望了,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唱得哪一出。中途門又開了一遍,那個鄰居特別無奈地再次替他們關門:“你們先走,先走。”
折騰了一個來回,最終蕭肅還是換了大衣去送自己命中的魔星。
榮銳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坐在副駕位上一言不發摳手指。蕭肅到底年紀大看得開,放下身段給他遞台階:“你是不是沒帶冬天穿的衣服過來?馬上又要降溫了,老穿短袖怎麽成。”
榮銳抬了一下頭,身上氤氳的慫的氣息瞬間消失了,說:“家裡沒人,沒人給我打包收拾,我也懶得回去……哪天你帶我去買行嗎?”
最後一句簡直能聽出搖尾巴的聲音了,蕭肅不知不覺氣全消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周五下午沒課。”
“那我中午去學校等你。”榮銳馬上說,“我請你吃中飯,你幫我選衣服。”
“行。”
好像就這麽握手言和了。蕭肅開了音響,調頻音樂台正在播巴赫的大提琴曲,沙沙雨聲中聽來分外平和愜意。
氣氛徹底緩和下來,又變得和平時一樣了,蕭肅問他:“家裡怎麽沒人?你爸呢?”
“出差了。”榮銳說,“他比我還忙,一年出一次差,一次出一年。”
“哦?”蕭肅愕然,“什麽工作這麽忙?測繪?地質?”
“反正都是野外作業,整天住帳篷那種。”榮銳提起父親興致似乎不怎麽高,但剛剛才惹了蕭肅發火,又不敢敷衍他,說,“就算在家也沒什麽用,他連家裡醬油瓶在哪放都不知道。”
蕭肅笑著說:“你家還有醬油瓶?不是只有泡麵和火鍋底料嗎?”
榮銳語塞,悶悶地說:“反正他在家就是個擺設。”
看來他們父子感情不怎麽樣,蕭肅其實挺理解,一個家失去了女主人,就像失去了靈魂,兩個雄性動物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即使父子也很難融洽相處。
尤其榮銳這樣的倔脾氣,他爸沒被他氣死已經算走運了。
一路開到酒店,榮銳下車之前忽然想起件事來,說:“對了,你的車可以領回了,那輛mini cooper,他們讓我給你說一聲,看你哪天有空去取。”
說起這輛小車蕭肅還是很心痛的,畢竟是自己第一輛車,卻被拉了死人:“算了不要了,讓他們隨便處理吧。”
“他們沒法處理,得你自己處理。”榮銳說,“你要是忌諱,我幫你開到車行賣了吧。”
蕭肅倒不是忌諱,再說自己忌諱,難道他就不用忌諱了嗎,想了想便說:“那周五下課我去取吧,順便送到車行去寄賣。應該很快的,弄好了再陪你去買衣服?”
“行。”榮銳像平時一樣並起兩指在額前一揮,“路上小心,哥。”
今天這句“哥”似乎叫得格外軟糯,完全是道歉和討好的意味。蕭肅擺擺手,心裡已經完全不生氣了,光覺得他懂事乖巧招人疼。
這心理轉變的,蕭肅自己都覺得自己毫無原則。
轉眼便是周五,榮銳十二點整便趕到學校接了蕭肅,吃過中飯陪他去市局取車。
小Cooper其實挺呆萌的,想當年還是方卉澤幫蕭肅挑的。那年外婆突然過世,阿澤從美國趕回來參加葬禮,之後陪他去4S店買了這輛代步車。
那時候蕭肅還期待阿澤能留下來,和母親一起擔起方氏企業。阿澤差點兒被他說動了,可惜美國那邊的合夥人談到了一筆大生意,沒過多久他就義無反顧地再次離開了這個家。
母親說阿澤是屬風的,誰也留不住他,只能由著他去。
蕭肅有時候覺得羨慕,有時候又覺得悵惘,畢竟那是陪他一起長大的小舅舅,又聰明又霸道,比吳星宇牛逼一百倍。
“走吧。”蕭肅給自己做了一分鍾心理建設,打算上駕駛位。結果榮銳把他攔住了:“我開吧,車行是我預約的,我認識路……你開新車跟我後面就行。”
蕭肅感激他的體貼,依言跟在他後面去了車行。
顧問出來接車、辦手續,蕭肅從手套箱裡取出文件袋,把各種證件、說明書和保單拿給他看。榮銳忽道:“這是什麽?”
文件袋是半透明的,粘貼式,周圍有一圈細細的黑色裝飾線。蕭肅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一根頭髮粘在收口處,正好和裝飾線重合了,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但顯然榮銳不是一般人,他將文件袋拿過來,湊在燈光下細看:“這麽長,應該是女人的頭髮,還染過色……你媽媽和妹妹頭髮是這個顏色嗎?”
蕭肅搖頭:“我媽是短發,而且燙過,蕭然染的是深栗色,不是這種棕紅色。”不等榮銳問,自己先坦白了,“我這車從沒載過女同事,最近兩年只有你和吳星宇坐過。”
榮銳又問二手顧問:“剛剛驗車的時候有沒有長頭髮的人上過車?”
“沒有。”顧問說,“我們的工人都是寸頭,男人。”
榮銳沒有再多說什麽,取了個證物袋將頭髮裝了起來,跟蕭肅出了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