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停了笑,又覺得他怪可憐的,扶著他的手說:“快回家去……你怎麽跑這兒來了?不是給你錄了指紋嗎?”
“接你下班啊,這麽晚了,又下雪。”榮銳仰著頭,拉著他的手嘟噥,“哪個神經病給室外道路鑲大理石,這簡直是謀殺!”
蕭肅又笑得不行,吸了一肚子冷空氣,嘎吱嘎吱直打嗝兒。
一路互相攙扶著走回家,上電梯又遇到那位倒霉的鄰居,一開門看見他們倆衣衫不整,手拉著手,一個鼻血長流,一個氣息不穩,默默扶額:“你們先走,先走。”
這下蕭肅徹底笑得止不住了。進門榮銳顧不得洗臉,先給他倒了杯熱水:“憋氣,喝點兒熱水,你要笑斷氣了!”
蕭肅好不容易憋住笑,捧著杯子站在浴室門口看他洗臉。小一個月沒見,他的頭髮長長了點兒,蓋住耳朵尖,看上去Q萌的,倒是身材壯了些,襯衫下面能看到明顯的肌肉起伏。
小孩子長得真快啊,比起去年春天,他越來越像個男人了,反觀自己,腰圍又小了半寸。
“這麽久去哪兒了?”蕭肅開了咖啡機煮奶茶,又從冰箱裡拿出劉阿姨包的小餛飩準備下鍋。
榮銳及時阻止了他往涼水裡下餛飩的動作,將他趕開:“我來吧,你這樣煮不熟,全泡壞了……回局裡匯報工作,查點兒情報,順便回了趟家。”
“哦?回家了?”蕭肅索性坐在吧台邊看他忙,“你爸回來了?”
“嗯。”提起父親榮銳照舊沒情緒,淡淡道:“我媽忌日,他回不回我都要回的。”
怪不得他看上去悶悶不樂的……蕭肅有點心疼他,順口問道:“你媽是病逝的麽?還是意外?”
榮銳手一頓,片刻後頭也不回地說:“謀殺。”
蕭肅心裡咯噔一下。他卻不多說,將煮熟的餛飩分在兩個大碗裡,撒上調料,說:“吃飯吧。”
燈光下他的臉色有點蒼白,大概是剛剛流過鼻血的緣故,額發長長地蓋住眉毛,將漂亮的丹鳳眼遮住一半,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蕭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撥開他的碎發,手觸到他微溫的額頭,才驚覺自己這舉動有點兒曖昧。
榮銳抬眼看著他,帶著點兒詢問,又有點兒完全不設防的信任,讓人想起冬夜裡帶回家的小狗,凶巴巴慘兮兮的。
“嗯?”
“頭髮長了,都要掉湯裡了。”蕭肅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低頭吃餛飩,冷不防吞了一口熱餡兒,燙的差點哭出來。
榮銳接了杯涼水遞給他:“小心燙……餓壞了吧?晚上沒吃飯?”
蕭肅掩飾地點頭,心裡不知為何有點兒慌,忙不迭地找了點兒正事把話題岔開:“對了,我發給你的報告看了嗎?蕭然對星悅之美動手了,我事先不知道她已經查到了PHOENIX,還讓周律師舉報了丁天一和張嬋娟。”
“看了。”榮銳說,“正好我這邊也查到了一些進展,她這次的行動倒是給了我和老孫一些啟發。”
“哦?”蕭肅忙問,“什麽進展?”
榮銳道:“我們通過一些渠道調查了那家空殼公司PHOENIX。”
和張嬋娟簽約的PHOENIX注冊地在瑞典,但是以分公司的名義注冊的,它的總部則注冊在開曼群島。
眾所周知,開曼群島是著名的離岸金融中心,也是避稅天堂,小小三座島嶼注冊了全球近十萬家公司。而PHOENIX的總部就掛在小開曼島上,注冊法人叫做Charles Yeager。
查爾斯·耶格爾出生在德國,後來赴美國留學,順便加入了美國籍。博士畢業之後他跟隨一個無國界醫學組織,在東非待了幾年,回到美國之後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便輾轉返回歐洲,最終進入PHENIX抗衰中心,主攻幹細胞抗衰。
蕭肅瞠目道:“他曾經在真正的PHENIX工作過?他參與過抗衰針的研究?”
“對,可以說他精通抗衰針的配方。”榮銳說,“大約兩年前,他和研究主管發生了一些分歧,被中心開除,之後便離開瑞典不知所蹤。直到我們通過巧顏查到這家假的PHOENIX,瑞典那家真的抗衰中心還不知道耶格爾複刻了一個他們。”
蕭肅恍然:“所以跟張嬋娟合作的,其實是這家抗衰中心的前研究員?”
“是的,所以她才這麽放心地和耶格爾簽了約——她在耶格爾離職之前就認識他。”榮銳說。
蕭肅完全可以理解張嬋娟的做法,山寨嘛,巧顏本來就是山寨起家的,一開始模仿的是韓國那一套,後來低端醫美市場飽和,她就開始山寨瑞典科技了。
問題是……蕭肅問道:“瑞典那家真抗衰中心,知不知道自己的抗衰針有問題,可能導致嚴重排異,心肺衰竭致死?”
“他們的針沒問題。”榮銳肯定地說,“他們的藥物經過嚴格的動物實驗和臨床試驗,非常安全,有國際最高標準的認證。這些年他們接納過數萬名高端用戶,除了呂白,沒有一例產生幹細胞排異。”
蕭肅不置信地道:“可是我們解剖過呂白、尤剛,還有那隻神獸……他們全部都有排異現象!”
“所以他們打過的抗衰針,並不是瑞典那家中心的抗衰針。”榮銳說,“而是耶格爾帶給巧顏的抗衰針。”
“你是說,耶格爾騙了張嬋娟?”蕭肅震驚極了,“他帶給張嬋娟的抗衰針是有問題的?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了錢嗎?這種針一上市就會被發現問題,到時候賠的比賺的多多了……還是他根本沒有完整的抗衰針配方,只是拿半成品來糊弄張嬋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