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閨蜜”比呂白小五六歲,也是一個立志當網紅的女子,視呂白為偶像。可惜互聯網娛樂千變萬化,一年就是一代人,她再怎麽努力也無法重複呂白當年的成功之路,蹦躂了幾年一直沒能火起來,也沒簽到什麽像樣的資源。
可能是呂白的潛移默化,或者她們倆本來就是互相影響,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於自己長得不夠美,一有錢就去折騰自己那張臉。可她沒有呂白的經濟能力,也沒有一個可以吸血的金領姐姐,撐了幾年欠了一屁股債,就差去賣腎了。
不過後來她沒賣腎,而是賣了呂白的屍體。
那天呂白忽然心臟病發死亡,她當時正好借呂白的臥室錄美妝視頻,聽到客廳裡“嗵”地響了一聲,跑出去一看才發現呂白臉色發青,嘴唇發紫,已經沒有了呼吸。
這姑娘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叫120,也不是報警,而是打了男朋友的電話,問他以前說過女屍可以賣錢,是不是真的。男朋友以為她開玩笑,到了現場才知道她是要玩兒真的,哆嗦了半天,怕人是她害的,自己捅出去會被連累,一咬牙真把自己一個據說什麽都能賣得掉的鄉黨給叫了過來。
這位什麽都能賣得掉的鄉黨,就是陳建國在風水群裡認識的,那個什麽都能買得到的高人。
“你是說這姑娘就這麽把自己的偶像……的屍體,給賣了?”蕭肅覺得這簡直是千古奇聞,“她瘋了嗎?法盲也該知道賣死人犯法吧?她不怕人家家裡人知道了打死她?”
“她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榮銳說,“過去兩年裡她掏空了父母的養老錢,開了無數小額借貸,拆東牆補西牆,光裸貸就借了好多筆,到期以後下場比判刑好不到哪裡去。如果說呂白的幻醜症是5度,她可能有50度——她拿到錢的當天就預約了巧顏的吸脂手術,連黃紙都沒給呂白燒一張。”
蕭肅目瞪口呆:“那呂白身邊的人就沒發現她消失了嗎?”
榮銳說:“呂白本來就跟家裡人鬧翻了,又沒有男朋友,那段時間因為身體不好——我懷疑是因為排異出現了皮癬和心悸——沒接什麽工作。經紀人巴不得她不鬧騰呢,畢竟已經是過氣網紅,公司的資源都要留著捧新人。所以這個閨蜜用呂白的手機給經紀人發了個微信,說母親重病,要請幾個月假回老家照顧,經紀人什麽都沒多想就同意了。”
“所以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誰也不關心?”
“也有人關心吧,她的美妝視頻裡有很多粉絲留下的彈幕,問她為什麽停更了。微博也有人關心她為什麽這麽久不上線。”榮銳說,“可是二次元這種虛幻的關心,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蕭肅沉默了,虛擬世界的社交關系就是這樣,又真實,又虛幻。它能給你帶來千萬人的關注,滿足你對友誼和虛榮最美好的幻想,但有些時候,它終究無法替代你身邊最真實的情感與關懷。
剝去二次元繁華的表象,呂白孤獨無助,而突如其來的死亡,奪去了她生命的最後一絲幻想。
“還記得當初呂潔向呂白的經紀人要了她在瑞典的病歷?”榮銳說,“拿到病歷以後警方發現,呂白最後一次去瑞典那家中心打針是在十一個月前,按理她半年就該打一次的,這次審訊了她那個閨蜜,才知道她最近一次的針是在國內打的。”
“瓏州巧顏?”
“很可能。”榮銳說,“閨蜜只知道她找到了一個國內的替代品,很便宜,但不知道具體在哪兒打的。她們這個圈子,有時候互相之間挺防著的,就怕別人知道自己用了什麽秘密武器。專案組的人翻遍了呂白的公寓,她的電子產品,沒有找到這一次注射的病歷。”
蕭肅問:“那你這次去是跟巧顏確認這件事?”
“不是,這種事他們不可能承認的,只會想盡辦法遮掩。”榮銳說,“我們是在呂白那裡找到了另外一條線索……”
上次他和老孫去瓏州巧顏,對方說他們引進的是瑞典一家抗衰中心的技術,並給警方提供了相關資料。後來,榮銳從呂潔那裡拿到呂白生前的病例,以家屬的身份要求瑞典那邊也提供了一份詳細介紹。
然而經過比對,他驚訝地發現這兩個中心並不是同一個,前者的名字比後者的名字多了一個字母!
也就是說,張嬋娟說巧顏引進了先進的瑞典技術雲雲,全是騙人的,和瓏州巧顏簽約的根本是個冒牌貨!
“假的?”蕭肅簡直驚悚了,“你是說他們在國外弄了一個假的公司,包裝成和世界尖端的抗衰機構,給瓏州巧顏鍍金圈錢?”
榮銳道:“現在還不好說,我們已經發函和對方確認,和巧顏擬簽約的那家公司和他們有沒有關系,負責人是不是真實存在——巧顏提供的資料裡,那邊的負責人叫安德斯·博格。”
蕭肅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他們也神了吧,居然弄了個假公司……那他們的技術應該也是假的吧?怪不得弄出人命來……”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哪裡冒了一個火花,“尤剛疑似也有這種假針打出來的心臟病,這是不是進一步佐證了張嬋娟的殺人嫌疑?”
“得先確認巧顏做的是假針。”榮銳說,“所以我這次要再去一趟瓏州,想辦法暗查他們的底細。”
蕭肅喃喃道:“所以呂白的死,歸根究底只是巧顏為了斂財而導致的醫療事故麽?而尤剛的死,是張嬋娟借刀殺人?可是……”腦中倏然掠過一絲閃電,他抬頭問榮銳,“408案呢?難不成那兩名死去的證人,不惜用生命保護的東西,只是巧顏的假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