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心中有些忐忑,觀察了這麽些天, 他發現ELYsion的警戒是典型的外松內緊,雖然他平時行動還算自由, 出門只有一個郝運來盯著, 但其實山貓的人無時無刻不在附近巡邏,只是他看不見而已。
而且在更遠的外圍,整個林地,包括附近的部落都是布希娜的勢力范圍, 她手下大大小小十幾個隊伍盤踞在周圍的營地裡, 想要越過這些人直取ELYsion,難度不亞於火中取栗。
至今蕭肅都想不出,榮銳他們是怎麽躲過叛軍的視線, 找到ELYsion具體位置的。
決戰一觸即發,蕭肅整個人像被上緊了發條,控制不住地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人衝破這扇房門,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
“嗶嗶——”突兀的提示音,輪椅電量即將耗盡,蕭肅不得不停在書桌前給它充電。
房間裡安靜下來,台燈的光在書桌上投下一圈溫暖的光暈,他忽然覺得自己這種心態有點可笑,好歹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最後關頭居然這麽沉不住氣。
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穩住才行。
閉上眼睛,深呼吸,心跳慢慢平複,蕭肅打開包著繪本的防水膜,開始翻看鄭菲留下的最後一段故事。
母親的筆觸依舊是那麽溫柔慧黠,也許是畫得多了,這一本畫風明顯比從前畫的那些精致,小貓r似乎還長大了一點,臉型沒有以前那麽扁了,看上去帶著一點點威武。
故事脈絡和日志中的密文是相對應的,蕭肅已經背下了那些密文,很輕松就按照提示找到了那些描繪迷宮地圖的頁碼,鄭菲這一次在畫面排布上下了很多小心思,如果不是知道裡面的關竅,根本拚不出正確的地圖。
當初,她應該只是想給兒子的閱讀增加一點趣味和難度,畢竟榮銳已經七歲,該上小學了。
沒想到歪打正著,竟然以這樣的方式保護了她自己用生命換來的科研成果,讓耶格爾沒頭蒼蠅一般折騰了十二年。
冥冥之中,許有天命吧。
時針一分一秒流逝,蕭肅將繪本中的圖樣用薄稿紙拓印下來,一塊一塊拚起來,又用一張厚一點的白紙細心描摹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遺漏,才大大松了口氣。
隨時有人會來,蕭肅不敢耽擱,將草稿全部燒掉,灰燼衝進馬桶,隻留下那張最終版本,仔細地貼身藏好。
看看表,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雖然白天已經睡了很久,他還是覺得又累又困,隨便洗漱了一下,便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迷蒙中似乎又做了個噩夢,他陷在黑暗的淤泥裡,四肢完全動彈不得,蕭肅在壓抑中驚醒,聽到房門傳來開鎖的聲音。
時鍾顯示現在是凌晨四點半,他才睡了一個小時不到。
高大的黑影從外面進來,開燈,蕭肅被燈光晃了一下,抬手遮住眼睛,忽然身體一輕,被人抱了起來。
“幹什麽?”他終於看清來人是誰,方卉澤一身墨綠色工裝,外面罩著件卡其色短風衣,身上帶著叢林的寒氣,似乎剛從外面回來。
“我們要離開這兒。”方卉澤將他放在輪椅上,從衣帽間裡拿了一件帶毛領的大衣給他披上,“繪本呢?”
蕭肅從枕頭下面拿出繪本,方卉澤一把扯過桌上的防水膜,丟給他:“包起來。”
蕭肅手指還有點麻,艱難地套上衣袖,方卉澤飛快替他系好牛角扣,從兜裡掏出兩粒藥,喂到他嘴邊:“我們要坐直升機離開,吃了它,免得暈機。”
蕭肅認出是防暈機和退燒的藥物,隻得吞了,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方卉澤給他喝了點水,說:“不要多問,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別開口,如果有人問你話,就裝聽不見,懂嗎?”
蕭肅猜想他是要去布希娜的某個營地,之前那通衛星電話應該就是布希娜打的,當時他說要準備設備和器械,恐怕還要把恩古夫也一起帶走。
不知道他和耶格爾的鬼把戲,這次還能不能把布希娜和維塔母子糊弄過去。
“走吧。”方卉澤推著蕭肅出了屋子,郝運來就站在外面,手裡拖著一個行李箱。
但是沒有耶格爾的蹤影。
蕭肅心中驚疑不定,有些擔心他已經被方卉澤做掉了,但又覺得不太可能,這兩個人之間雖然被自己離間了一把,但應該還不到圖窮匕見的時候,起碼他們眼下的目標還是一致的,各自的價值也都還在。
那他去哪兒了?
“BOSS。”郝運來恭敬地對方卉澤說,“直升機那邊已經就緒,馬上可以起飛了,維塔少爺說,基地那邊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準備好了房間,一降落就可以把恩古夫先生送進去。”
“很好。”方卉澤說,“先生目前的情況很特殊,必須按標準流程護理,不能讓任何人接近他,否則造成細菌感染就麻煩了。”
“我明白,維塔少爺也知道的,請您放心就好。”
方卉澤點點頭道:“走吧。”
一行三人乘升降梯升上天井,方卉澤刷虹膜打開了通往地下直升機場的三防門,推著蕭肅沿甬道往東走去。
蕭肅內心焦慮,迫切地想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但既無法單獨脫身,也不能問方卉澤,只能身不由己地被他推向未知的前方。
甬道裡靜悄悄的,只聽到他們急促的腳步聲、沉重的呼吸聲,二者交錯起伏,仿佛形成了某種具象化的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