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隱隱有一點眼熟。
為什麽眼熟?蕭肅暫時沒有細想,抽出第三張照片,詫異地愣住了——這竟然是王桂玉、石鵬和石鵬奶奶的合影。
合影裡三人笑得十分溫煦,老奶奶坐中間,王桂玉和石鵬站在兩側。雖然中間有老人擋著,但明顯看得出他們倆的手是牽在一起的。
原來他們倆並不是一直互相暗戀,後來捅破窗戶紙在一起了。蕭肅有點意外,翻到背面,照片上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1997年夏,我們仨。
那是王桂玉的字,和那本點名冊上的一模一樣。
所以,1997年夏天,高中畢業一年後,他們已經是情侶了?
可是為什麽這些照片會在方卉慈手裡?這兩個人和方卉澤,和這個家到底有什麽關系?
蕭肅心中疑雲重重,放下照片,打開下面一個黑色塑膠袋。袋子裡是一塊嬰兒毯,很乾淨,但看得出是上個世紀的東西了,上面織著九色鹿,和“寶貝快樂”四個卡通字。打開毯子,裡麵包著一塊白色的小手帕,帕子裡裹著一塊小小的銀鎖,鎖下面壓著一縷女人的長發。
手帕一角寫著一行小字:1998年3月22日。
那不是方卉澤的生日嗎?蕭肅的心砰砰跳了起來,隱約感覺某個驚人的真相正一點點被揭開,拿出下面一個袋子的時候,手指不禁微微顫抖。
袋子裡的東西完全出人意料——那竟然是一把刀,一把用透明自封袋裝著的匕首,有五寸來長,刀刃已經生鏽了,木質刀柄上沾染著黑褐色的汙漬。
怎麽看,都像是凝固的黑血。
蕭肅心驚肉跳,將那把刀翻來覆去研究了一番,沒研究出個所以然,再打開下面一個略大的袋子,頓時目瞪口呆——那裡面是一件沾滿了鮮血的淺藍色襯衣。
襯衣是男式的,不大,中號,血跡主要集中在胸腹之間,以及右側袖口。蕭肅隔著自封袋仔細辨認,心中猶如掀起了滔天巨浪——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方卉澤的衣服。
他記得有段時間,大概是方卉澤上初中的時候,學校發的春季校服配了淺藍色襯衫,因為布料不好,方卉澤又愛出汗,方卉慈怕他長痱子,所以專門定做了幾件一模一樣的純棉襯衫。
這件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那麽,上面的血跡是誰的?
真相呼之欲出,但蕭肅不願意相信,他不相信方卉澤能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
那時候,他應該只有十四歲吧?
放下血衣,蕭肅拿起了最後一個塑膠袋。這個袋子非常小,只有兩公分長,一公分寬。
但握著它,蕭肅卻有一種重若千鈞的感覺——最後一件了,這裡面一定隱藏著最終的真相。
袋子裡是一個U盤,蕭肅打開筆記本電腦,連接數據線,花了點兒工夫才把裡面的東西拷貝出來。那是一段音頻,不長,但音質很好,很清晰。
一開始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婉轉,但十分焦慮,隱隱還帶著一絲埋怨:“你怎麽來了?我告訴過你最近不要來找我……阿澤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擔心你被他們發現……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讓他們查到你身上!”
少年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變聲期即將結束的嘎音:“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我隻想見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女人似乎松了口氣,道:“我沒事的,他們沒有證據,抓住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我一早就計劃好的……你呢阿澤?你怎麽樣?你有沒有害怕?”
少年沉默不語,女人柔聲道:“別怕阿澤,你沒有做錯事,為父報仇天經地義,他害了你爸爸,又欺辱我這麽多年……阿澤,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媽媽,明白嗎?你沒有做錯事,你是我的英雄!”
“別、別說了。”少年的聲音微微發顫。
“好的,我再也不說了,阿澤,我再也不說了。”女人連忙道,“忘了他吧,忘了這件事,忘了你殺過人,好嗎?你就當他是我殺的,我不怕,我不怕他,讓他變成鬼來跟我索命吧!讓他在陰曹地府明白自己死在誰手上!石家人不是那麽好欺負的,石家沒有絕後,你爸爸還有你,還有你這個兒子……”
她說著說著聲音大了起來,帶著一種癲狂般的顫音,又尖又細,刺得人耳膜發麻。
“別說了!”少年微微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她。
“好好,我不說了,對不起阿澤,我……我只是高興,高興你幫你爸爸報了仇。”
“我只有一個爸爸。”少年深吸一口氣,沉聲說,“我爸爸姓方。”
“你什麽意思?”女人的聲音倏然冷了下來,“你姓石,石鵬才是你的爸爸!阿澤你是不是在怪我?你怪我一出生就把你送人?我也沒辦法啊,我那時候才十幾歲,還在上大學,手裡除了學費沒幾個錢……你爸爸死了,我沒辦法養活你,留著你只能讓你跟我受苦啊!”
她嚶嚶啜泣起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我懷胎十月,東躲西藏……生你那天我不敢去醫院,隻好在醫院旁邊租了間屋子自己生,還好老天可憐我,讓我們母子平安……我沒辦法啊阿澤,我沒錢養活你,隻好把你送給方家,我知道他們家兒子一落地就死了,你們倆一天生日,他們一定會對你好,把你當親生的……”
“他們確實把我當親生的。”少年低聲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你生了我,我也幫你殺了人,我們就算一命還一命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見你,你也不要來見我,我們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