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握著酒杯,低聲道:“謝謝您,榮叔叔。”
“叫爸爸吧。”榮思寰說,“你叫了,我估計他也就不好意思不叫了。”
蕭肅給兩個空杯倒上酒,舉杯,叫了聲:“爸。”
“欸!”榮思寰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第一次見面,意外地和諧,倆人半斤酒下肚,情緒都有點興奮,一邊吃一邊聊,蕭肅講了自己的家庭,父母、妹妹,還有不知是死是活的前舅舅,最後也講了自己的病。
其實他很少和人聊自己的病情,但今天他對榮思寰解釋的很詳細,因為他知道榮思寰最不能接受的是什麽,既然人家不能接受的都坦然接受了,那他也應該坦然一點。
榮思寰聽完了,沒有多問什麽,隻讓他好好配合醫生治療,順便給自己發一份病歷,回頭自己也能找幾個專家教授問一問什麽的。
絮絮叨叨一個多小時,白酒開了兩瓶,喝到後面榮思寰舌頭都大了,差點摟著蕭肅喊哥們。還好蕭肅酒量大,好歹撐住了,沒有令他們翁婿之間出現稱兄道弟這種尷尬的場面。
兩點半,榮思寰喝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什麽,拉著蕭肅說:“對了,有幾樣東西我得交給你,你媽去得早,這些東西按理應該婆婆給媳婦兒交代的,咱家只能我給了。”
蕭肅也喝大了,不過他一般不撒酒瘋,就是整個人什麽都變慢了,0.5倍速似的。他聽完這話覺得哪裡不對,半天才反駁道:“爸,錯、錯了,不是婆婆,是嶽母!”
“哦,你嶽母,你嶽母去得早……”榮思寰改了口,但想想也是哪裡不對,又改回去了,“不對還是婆婆……嗐!什麽亂七八糟的,叫媽!”
“是,媽。”
“你叫我乾毛玩意兒……我是你爸!”榮思寰七手八腳打開旅行袋,從裡面掏出個黑絲絨小盒子遞給蕭肅,“這是我們榮家祖傳的,到你這兒算是第五代了,你以後要好好保存,貼身戴著。”
蕭肅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是交接傳家寶了,一時間十分擔心是手鐲耳墜之類的東西,等打開盒子看見一枚純金圓形方孔幣,才松了口氣。
“松柏長青,福澤永繼。”蕭肅拿起金幣,只見兩面分別鑄著四個小字,寓意十分祥和吉利,心裡先喜歡上了。榮思寰道:“這枚金錢還是前清的時候,我祖上鑄造的,一套幾十枚呢,後來戰火紛飛的,家族離散,剩下的也就這幾個了。”
蕭肅慢吞吞將金錢戴在脖子上,說:“謝謝爸。”
榮思寰擺擺手,又從袋子裡拿出個扁扁的大盒子:“這個,是你媽留下的,她那個人呢,一心學術,不愛打扮,也沒什麽首飾,就喜歡編故事哄小孩兒……去世以後,留下的只有這個了。”
他將盒子放在膝蓋上,來回摩挲,愛不釋手,半天才歎了口氣,遞給蕭肅:“這是榮銳小時候最喜歡的,這些年,我感覺心裡難受了,就拿出來看看……現在,是時候交給你了。”
蕭肅接了盒子,榮思寰卻不松手,頓了片刻,才狠狠心撒了手,說:“一定要保存好。”
蕭肅點點頭,將盒子裝進包裡。
交接完畢,爺倆默契地端起酒杯一碰,幹了,榮思寰握著酒瓶還要倒,一拿沒拿動,抬頭,只見自己兒子一臉火大地站在桌邊,右手穩穩按著瓶子:“你耍我?”
榮思寰被他嚇了一跳,打了個巨大的嗝兒。蕭肅頓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榮銳來了,衝他擺擺手:“好、好好和爸說話……餓了吧?”
榮銳等了一中午,氣都氣飽了,拎著兩個酒瓶晃了晃,一滴不剩,衝榮思寰叫:“誰讓你喝這麽多的?多大歲數了自己心裡沒數?”
榮思寰嘿嘿笑,蕭肅跟著笑,笑了一會兒想起維護嶽父大人,忙拍著胸脯道:“都是我喝的,你放心!”
“……”榮銳氣個半死,他倒寧願是自己親爹喝了!
“行了都別喝了,哥,跟我回家!”榮銳過來扶蕭肅,又對榮思寰道:“你趕緊回酒店睡一覺醒醒酒!”
蕭肅四平八穩地站起身,撥開榮銳,伸手去攙榮思寰:“我、我送你回酒店……休息……等晚上我們再、再接著喝……”
榮思寰就著他的手站起來,特別欣慰跟他勾肩搭背:“行,你送我……你比他強,他光想著自己媳婦兒,忘了我這個爹……好!好兄弟!夠哥們兒!”
榮銳一個頭兩個大,滿臉黑線都快畫不下了。蕭肅跟榮思寰互相拍了半天肩膀,慢慢回過神來:“爸,你是長輩,怎麽瞎論輩分呢?”
“對呀!”榮思寰也睿智起來了,拍一把大腿,道,“你不就是他媳婦兒嗎?”
榮銳被這奇葩的尬聊雷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強行把兩人分開,猶豫半天還是先把榮思寰拖了出去,在大堂叫了個經理看著蕭肅,自己送爛醉如泥的老爹去酒店。
二十分鍾後回來,蕭肅還呆呆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嘴裡扔花生米,扔得衣領裡面全都是。
“……”榮銳簡直無語了,但看他安安靜靜呆呆乖乖的樣子,又覺得特別好看,替他打開衣領掏花生,手指無意間勾到一根紅線,扯出來一看,是一枚熟悉的金錢。
“松柏長青,福澤永繼。”榮銳喃喃念著,笑了,知道父親這是完全接受了蕭肅,原本些微的擔心瞬間煙消雲散。
算他識相!